我打从出生地回龙湾回来，脑海中有了一种情绪，这种情绪形成了一种波动，而且这个波动很大。为什么老是忘不了在老家所闻所见。此时此刻是什么日子了？快到八月了田野里的庄稼还是青黄不熟的样子，水稻田里的秧苗还是显得那么的青睐。若比起儿时的农忙相差甚远。农忙双抢，抢割、抢收、抢插，儿时的故事历历在目。
1
三更天到了，生产队妇女小队长贾水仙不用他人来叫醒她、她就翻身起床。三伏天白天和夜里一样，就是一个热字。而且是热得叫人难受极了的热字。她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一样一家老少多喜欢聚在一处名字叫龟背山的后背山的山坡上乘凉过夜。山坡上有三棵零星松散的过百年的大树像参天华盖一样，白天挡太阳，夜是避露水。其他的地方就是光秃秃的了。乘凉睡觉的用具多种多样，有睡凉席和竹床的，也有用门板架上两条木凳。且多会把乘凉用具放在通风比较良好之处。
一般的竹床一尺八寸宽，而她家的竹床有三尺九寸宽。竹床四围加上四只脚全是用实木制作的只有床面才是竹制品，当然就比较重了。太重的东西也只有大人才能扛得动。凉床宽的好处一家人都可以睡在上面。她有两个孩子，大的三岁不到，小的才三个多月。她把三个月大的小宝宝交到丈夫陆八斤怀里说：“你把两个孩子带好、莫让他滚下来了！我要带生产队里其她妇女开镰割谷了。算是农忙双抢打响第一枪。”
“知道了！”丈夫陆八斤还没睡醒。
“今天是多少号？”没听到丈夫回应，只听得鼾声响起。贾水仙自言自语：今天应该是7月16号，每年农忙双抢都是在15号和16号这两天开始，8月1号结束。贾水仙带着笑容抬起轻松的脚步轻悄悄的来到其它凉席边，且轻声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姐妹们。她一一的叫醒了九个小组长。小组长们揉揉眼，各小组有五名组员，然后小组长又叫醒小组员。生产队没用文子形成的规定：生产队里插田割稻的事交由妇女来做，耕田耙地扯秧苗和挑稻谷的事交由男人来完成。妇女们静悄悄的连脸也没有洗，牙也没有刷。其实她们昨晚就把镰刀准备好了一直放在身边，镰刀都是新磨的。妇女们下田割稻赤脚下田，按既定方针，各小组朝指定的稻田出发，来个大突击战。
这时候，一些老爷孩子们，还在睡梦中。
贾水仙带着四个小组朝东何家房稻田出发。
九个组长名字是：
一组组长是二十九岁青年妇女刘翠花。
二组组长是三十二岁的青年妇女张莲花。
三组组长是二十六岁青年妇女廖金梅。
四组组长是新媳妇二十岁的王美霞。
五组组长是青年姑娘，今年才十八岁蒋玉珠。
六组组长是四十岁中年妇女是生产队长蒋正华老婆赵桃花。
七组组长是二十七青年妇女陆和林的老婆金善玉。
八组是云连山的大女儿云金玲。
九组组长贾水仙自己担任。
每个小组长带着自己的队员朝指定的农田出发。妇女们踩夜露、迎月光走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开始下田割稻。三更半夜，天空有一弯新月，地面有点昏暗的光线。正是露水化成珍珠之时，成熟的谷穗子上沾满了雨珠。
妇女甲说：“三更月亮还在天空上。”
妇女乙说：“三更鸡啼起得早，也只有这个时候的天气才凉爽些。”
妇女丙说：“毛主席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们这些女人要是比起来干起活儿来也不比那些男人差多少。争口气，不让他人瞧不起。”
妇女们弯下腰割稻子。镰刀割禾之声在百步之外也听得见。还有露雨地里的小虫嘶哑的叫声也听得见。凌晨天气凉爽，空气湿润，禾苗上尽沾露水珠子。一阵东南风微微吹来，有一股凉爽意扑来。干了半个钟，妇女们已是一身汗水。
“加把劲！”贾水仙不忘鼓励大家说。
“好的！”妇女齐声应答。
“起一阵风了！”
“是呀！凉爽了好多了！”
妇女们个个在比劲头，干起活来简直不要命。有些妇女脱光上身衣服干活，在月光下不是身材才能来决定健康的体格。“打赤膊凉快！”赵桃花说。“怕人。”蒋红莲说。“旁边又没有男人，想看你的都是一样。”赵桃花笑说。“隔了一尺远就看不清对方，谁还能把你的一对莲蓬奶给看见了！”王金莲笑说。
“只有咱们这些妇女才傻。”蒋红莲说。
“怎么了？”赵桃花问。
“没什么。”
“没什们那你为什么说妇女才傻。”
“你觉得不傻吗？我觉得太傻了。”
“此话怎么说？”
“刚侍候完男人就下田割谷，还一股冲天的劲头。”王金莲说。
“这个嘛不也正好说明了咱妇女们的实干加真干的精神。”赵姚花笑说。
“男人不也干吗？”王金莲笑问。
“干，只会干个他屌。”蒋红莲说。
贾水仙身上的汗水早已湿透了衣衫。当她看到身边没穿上衣的妇女时，对方一对好看的乳房如纺锤瓜一样吊在胸前，汗水从乳头上往下流淌。偶尔有几个谷粒从稻穗上脱落了，弹在乳房上，正好与涔涔汗水相遇，也就粘在乳房上。形容她们湿透的身体，如从水塘中刚刚爬出来一样不为过。
“姐妹们，加劲干呀！”贾水仙时不时鼓励。
只听得镰刀割下稻禾发出的“沙沙”声。
妇女心中有了一个信念，争时间比速度，早点完成任务。中国能有今天飞速的发展，这功劳薄上必有广大劳动妇女的一大半功劳。妇女埋头割稻禾的姿态很美，特别是晨曦中的妇女放开膀子叫赤膊上阵，那种带有原始野性的美……
她们挥舞镰刀，非常有力气，稻禾放倒一排又一排，很少见到有人伸懒腰或坐在田岸上休息。妇女们在暗叫劲，就看那一组先完成任务。个个要做到的是要一气呵成，绝不能落后于人家，要在太阳刚出山时完成任务。收割完工了，将割下的稻谷晒干，要趁早太阳光曝晒半天才可干透。细听镰刀割水稻的优美之声，如春蚕食桑叶时的声音放大了一百倍。再加上妇女美妙动人的身体，加上动人的乐曲，真是一副农家景色，欢乐的丰收歌。
太阳露脸了，该穿衣的穿上了。收割任务完成了，该收工回家了。贾水仙心中明白此时此刻我们这些起了三更天的干了几个小时体力活的妇女们最需要就是的补充一些能量，也就是好吃的和好喝的。家里有什么可吃？最多稀饭有一大饭，还是碗里照得见人的稀饭稀得不能再稀了。想要喝的最好的就是烧开过后的凉白水舀了一碗。妇女们饥肠辘辘的回到家中没什么可吃，只好舀一瓢井水放几粒粗盐下去化了喝下充饥。
贾水仙觉得用生理盐水来补充一下身体也好。妇女们提出建议，你当家的是大队干部又是副支书，你说话有用。妇女是叫我去找生产队长蒋正华请示一下，能不能用稻谷换白馍回来改善一下生活。最大的奢望是想在这个双抢最累的苦活累活二十天里能不能弄点荤腥的回来，炖锅汤给我们尝一口？建议用稻谷换些白馍回来的可能性比较可能，想吃肥猪肉和鲜鱼的可能性不大。但我可以提提试试看。
2
天刚放光，工作组长付家坡和助手白成德、大队支书杨光明副支书陆八斤、工作队干事蓝茂林等一队十几人向坎下河第三生产小队走来。他们一行人走在田野上四下观望。付家坡又是公社委派下来的农忙双抢特定的督察干部，公社办公室主任，人称付主任。在这一群干部当中算他的级别最大也就他有话语权。
今天付家坡的心情不错，他希望大家一起来努力，放开手脚为双抢而斗。双抢就是一场战斗，双抢战斗才刚刚开始。要打一场人民战争，要早日完成双抢的战斗任务。沿途各个村子各个户子都要走一遍，一定要确保双抢获得大丰收，粮食颗粒归仓，不浪费一粒。还有我们这些共产党员干部个个要下田里干农活，帮农忙出一把力。
付家坡对蒋正华说：“蒋正华同志，我要对你说个事。”蒋正华连忙回问：“付主任，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中午就在你们第三生产小队吃派饭，还都要参加集体劳动。”“好呀！欢迎呀！饭是有，但没有好菜。”蒋正华说。
“要什么好菜！有臭腐乳和茄子炒辣椒就行了。”付家坡笑说。
“这个没问题，我家里就有一坛子臭豆腐乳。”蒋正华早想与他们看齐，想列入干部队伍名单。这些名正言顺的国家干部，每个月拿着国家的工资一分不少，按月发粮票也是一两不少。他们下生产小队里来一个是出来指导正确的思想路线；二个是和社员一起工作打成一遍。这些干部们见了村民要面带着微笑，还要主动和老百姓打招呼。村民见了干部也会亲切地叫声，“您好！”多种称呼都行，不叫名字再少也得点下头。
坎下河生产小队男社员在一起劳动，用传统几千年的老牛耕田的耕田，耙地的耙地，看来他们是在忙不迭的劳作。午间作息时间他们全都坐在树阴下休息，大多喜欢抽旱烟，也有纸圈烟，这些烟多是自己制作而成。连烟丝也是自己种植的。
江立人抽着旱烟，看到一群干部行走在田岸上喷了一口烟雾笑说：“七月天的热，我只认为咱农民不怕热，看来大干部们也不怕热？”陆文昌不同样的是从鼻子眼里喷出一团烟雾回笑说：“农民是人，难道干部不也是人？”陆明海把一把镶嵌了紫铜头的旱烟枪在一块石头上磕了磕说：“你说错了，干部是人，只有咱们农民才不是人！”陆和林笑说：“海哥，你听不懂江立人的话啊？”陆明海笑答：“我怎么听不懂？我只知道咱老百姓要听干部的话农民就干得好。不听干部的话，农民就干不好。”
“你知道吗？”陆文昌问陆明海。
“知道什么？”
“干部的头脑要大一些。”
“屁话！我看他们头比你这个头也见不得大不了多少！”
“大干部不摆驾子，小干部最爱摆臭架子。”田耳朵说。
“我认为白干部才是他们这些干部中的最好的干部。”江立人说。
“你懂个鬼。”田耳朵说。都是两面派，说的是一套做起来又是另外一套。江立人说的也有道理，因为这个白成德见到村民时总是笑容满面的样子，无论遇到再大的事情也不见发个怒气。蓝茂林可不一样，无事有事的老爱板着脸，又是满脸的络筛胡子。这些干部每天在农民家吃派饭，吃完了要付粮票和钱，从没少给一分一文。
“你们听到说吗！”蒋木青走过来说。
“木青，你拦头一炸雷的。你听说什么呀？”田耳朵问。
“听说世界上有些发达的国家农业实行机械化了。”蒋木青说。
“什么是机械化？”田耳朵问。
“机械化就是耕田耙地不用牛来干这活。”
“不用牛来干这活还要牛干什么？这个可能吗？”
蒋木青说：“人家说可能，人家机械化收割插秧一条龙。前头用机器割下稻子后头就用机器耕田耙地，紧跟着后头就把秧苗插好了。机械化劳动快得不行，一台机器干的活比起一百个劳动力还要厉害多了。”田耳朵不信地摇头说：“你这话鬼也不相信，有了机械化种田还要我们这些农民干什么？”蒋木青说：“你要是不相信你可以单独去问工作组。远点不问你可以问近点的白组长。他不是经常来咱们一坎下河吗！我也是听他说的。他说农业的根本出路就是实现机械化。他还说只有实现了机械化农村贫穷落后的面貌才会改变。因为实现了机械化农民才可以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救出来。”
“你还相信那个白，他就是个说大话如天的家伙。”田耳朵认为有了发现，不知今天这伙人走路为什么改变了以往的老风格。往日是白成德走在前面，他脸上总是挂着一种阴险的笑容。白成德阴。今天是付家坡走在最前面，白成德紧随身后。再后面是一字儿跟着大队支书杨光明、大队长汤炳火、副支书记陆八斤。看陆八斤走路的姿势一点也不好看，就像秋天霜冻过后的茄子蔫不拉几的不说还精神不振，时不时的“咳咳、咳”几声。老远就能听到他的声音，人人都知道是他陆八斤来了。
田耳朵认为白成德是个最不要脸的人，他脸皮厚得比猪脸皮还要厚得多多的男人。你没看他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他就是一个来回不停走动的干部。其实他心里想的什么？他想要干的什么？我对他的了解比谁都对他了解得清清楚楚。在跃进大队他驻队时间最长。用他本人话说我对跃进大队感情深厚，深得三天没在村跃进大队心中就有了想念。他的所谓想念无非是在想我堂嫂子。可我堂哥一直蒙在鼓里，我堂嫂就是个荡妇。
“干部是来磳饭吃。不用说了，蒋正华一定会叫云连山打些鲜鱼来招待这些干部。我当个仓库保管员，一定会叫我拿最白的白米出来煮饭。干部端起碗吃干的，放下碗喝湿的。就咱老百姓可怜，吃糊、吃粥、喝米汤。”
“他们吃完了嘴巴一抹，胆敢不拿出钱和粮票。”
3
白成德看到妇女正在忘我劳动的场面的场景很是感人。他特意下到田间去检查工作。田间里不忙有些烂泥巴，一不小心就会陷下一只脚。一路上想要看到的人正好碰上了。郑芝茹在埋头收割稻谷，见到干部来了抬头冲他们微笑。
付家坡看到了郑芝茹对他的笑一时不知所以言。道她这个女人笑时笑得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她笑时露出一口洁白的银牙，外加上她瓜子脸庞。她那里像个农村妇女……付家坡也不敢有再多的想法了。
“妇女同志们，幸苦了！”白成德微笑问候是有针对性。郑芝茹略抬头看他一眼，抿嘴朝他微微一笑，连忙埋头干活。女人眼睛如一潭秋水好似能说话一样。我为什么？我到底为了什么？白成德连连问了十个为什么。
付家坡笑对妇女们说：“记得争取早点割完，也要争取早点休息。记得这中间也不能太过劳累了，大家千万记住要注意休息好。不过，在这个特定的农忙双抢季节里，为了伟大的社会主义建设，个人付出牺牲也是值得。”“是啊！是啊！”白成德附和完有意走到那个女人的屁股后面，从田里拾起一把那个妇女刚刚割倒的稻谷穗子在手中看了又看。
“这谷穗千粒重，应该可以啊？”付家坡意味深长问。
“应该是可以的，你看这谷粒实的，粒粒挺饱满的。”汤炳火马上附和。
“如果亩产单季产量可以破500斤那就不错了。”付家坡学白成德拿起一把割稻在手上掂了掂份量说。“争取吧！早晚双季水稻搞得好的话能突破900斤就算是大丰收了！”汤炳火笑说。“900斤当然好，国家制订的生产任务定量双季水稻是800斤。”付家坡望着正在埋头干活的妇女接着说：“我们来时你们已经放下了这么一大片的稻子。看样你们都起得早，这中间有吃东西喝凉茶了没有？”
“这么早叫，她们去那里吃，去那里喝。”汤炳火连忙代答。
“唉！”付家坡叹息一声，带有对妇女痛爱地口气说：“个个都在一心忙工作，连吃饭喝水也都记不得了。如果按照这种精神看将来，这个工作从一开始就开展得很顺利，依我看按照计划完成双抢双丰收的大任务应该有了确切的把握。”
白成德说：“付主任，这才是八担桐油刚刚开篓，妇女们的后头工作还有更多。”付家坡说：“一切应从实际出发，妇女真是有力量，妇女能顶半边天！”
“是！”“妇女要搞好！”“是！”
“付主任，这些辛劳的妇女同志们有个小小的要求。”
“白成德同志，她们有什么要求你直说无妨。”
“她们想队里打回平火，搞点肥猪肉来改善一下生活。”
“妇女同志们补充下一身体这个是可以的嘛！这也是有必要的嘛！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个不可以？只要不是大搞大吃大喝和铺张浪费的那种坏风气就是可行的嘛！”付家坡望着满野的稻田，风吹稻谷起波浪，这就是丰收在望的景象。看着眼前的妇女个个在埋着头干活，连头也不抬一下。也偶尔会有女人时不时的回头来看他们，那双充盈的眼神里，男人是否看得懂？付家坡感叹太阳光下最微妙的是雨露，能见水珠中五彩颜色。可惜这种奇幻的颜色转眼即逝。看女人的眼睛也是五彩缤纷的。
“关键是……”付家坡打断白成德没说完的话说：“这个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没有肉票是不是？我找食品站老王想办法。我相信老王解决一个三五斤肉票没成问题。”付家坡在联想到大自然，他相信人力能改变大自然。看来当今的人类所有的付出不就是为了人类更好的生活，这种生活就是美满的幸福生活。妇女劳动所付出的一切不也是为了包括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些劳动妇女同志们不简单，在他们心中可能只有一个念头，争早点完工早一点休息，她们也许一心只在于忙收割忙抢播，只争先进绝不会落后。
付家坡仿佛听到了满田野里的都是镰刀割禾时发出的“沙沙”声响，这声音今日听起来要比任何时候都要好听，这是一组组美妙的音乐。还有那新稻割下的稻谷青香味，这种味道也是独一无二，也许它就因早晨的空气在起了作用，也有可能是割露水中的稻禾所致。看到妇女们赤脚踏在柔软的泥田上，泥田上还有光滑青嫩的田草，田草上还有露珠，露珠能湿润脚底。这种光脚板踏在青嫩的田草上的感受无法形容，大约与丝绸的感觉差不多。
“付主任说三五斤肉票不成问题。可是咱们坎下河儿村有几十个劳动妇女，一人分不到一两肉，连塞个牙齿缝也不够。还是我自己来为她们想办法。”白成德决定在黑市上花钱买来的五斤肉票全都拿出来贡献给她们美食一顿。这也算是我对她们的一点个人小贡献。对外说起来坎下河儿双季水稻产量过了800斤，其实有那家不缺吃和穿。他们每日三餐有那个家有那一餐不是吃粥吃糊吃杂粮。
“共产党员要时刻记住，无论何时何地，要过艰苦朴素的生活。要彻底的批判资本主义的那种腐朽的低级趣味的大少爷大小姐的生活。”
白成德把一双塑料凉鞋用鞋带子穿上提在手上。再者干部下农村有鞋也不能穿，这件事是有影响的。付家坡把皮凉鞋扣在肩膀上，其他干部出门时就没穿鞋。白成德笑说：“刚才付主任也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妇女不但能顶半边天，妇女还能挑大梁。”“是的！”
付家坡说：“真是人多力量大啊！”“是的！”
“人心齐，泰山移！”“是的！”
“妇女的力量可不可小视！”“是的！”
一群跟班的在后面点头称“是”就是。老百姓叫他们“摆手队”这话早就传到付家坡耳朵里。这个跟班的总是要有的，不然的话怎么叫干部队伍。
4
白成德老爱跟在一个妇女的屁股后面这也太显眼了。付家坡觉得他这种个人行为有些不妥当。喜欢一个人在本质上没有错，但错就错在要看当下情况。你也不怕影响……说来他心甘情愿……当然这个妇女也许就是他的心仪，假如那些传到我耳朵里的话是真的……关键这个妇女出身不好。他是不是往深坑里走……你看他把妇女遗漏忘了或是割剩下的稻穗子一根根的拾了起来。再就是把叠加得比较厚的稻穗子摊开了来。不过这也算是在做一件好事。
付家坡看到其他干部在效仿他拾稻穗子心中一笑。杨光明还紧跟其后。汤炳火早就知道白成德的目的。“他也太那个了。他无非是想跟在郑芝茹的后面那个，他认为这个女人会放香屁，他在女人屁股后面想多闻她放的几个香屁，想多呆一程罢了。”
白成德微笑说：“杨书记，工作就要抓在妇女的后面。我看应该有这个必要？”杨光明笑答：“对，这个必要是应该的，我大力支持。”
付家坡说：“既检查了工作，又亲近了现场，这种出发点应该是好的！”
汤炳火附和：“非常好，应该值得发扬光大！”
“妇女工作后勤要保障，这事马虎不得。”
“对，马虎不得。”
付家坡说：“我们要争时间、拼速度，争取早一天完成双抢大任务，而且要把双抢的工作抓得更彻底一些。”杨光明回答：“是，大家是照着这么去做的。”
付家坡说：“同时也不要忘记了学习，还有开会做思想工作报告。”
“这一切都在做。”
“好的，一定要牢记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要上纲，上线。一边要抓好工作生产，一边要抓好民兵国防工作。双手都要抓，一手抓粮食为纲，一手要抓大办工业。同时我也反复强调要注意妇女们劳动时的中间休息，一定要做到后勤到位，保障供给到位。”
杨光明说：“您放心，这些全都落实下去了！”
付家坡说：“好！一定要贯彻落实下去。早晨起来，我是亲眼看到了这些英雄的姐妹们的干劲了！这当中有没有人前来给她们送茶送水？”
“应该有！”
“有！”
“有就行，关键是有没有将关心和爱护到了位？”
“应该有到位。”
“我看你们还没有全都做到，要不要我去问一下？”
白成德问：“有没有做到，刚才付主任所问到的这些问题？”
杨光明想抬起右手臂，感觉手臂麻木没做回答。白成德问蒋正华。“你们小队里做到了吗？”蒋正华回答：“马上去办，马上去叫人送茶送水。”
付家坡说：“同志，这事马虎不得！”
蒋正华深表歉意地说：“是，工作上没有做好的事，我会自我批评。”并且表示马上派人送凉茶。付家坡直问杨光明。“十滴水，下放到了没有？”
杨光明答：“放了！”付家坡问蒋正华。“你们村，有没有收到十滴水？”蒋正华确切回答：“前天从大队领回了二斤，还是大瓶子装的。”
付家坡问：“你们都知道怎么用的吗？”
“应该知道。”“要记住一担清水里，要滴上十滴左右。”并且用手比划着。白成德解释说：“付主任刚才所讲的意思很明白不过了，就是说每一大桶清水里，要滴上十滴十滴水就可以了。”付家坡接着说：“还有甘草、二花也是不可少的。甘草、二花记住先要煮开了等放凉了喝才行。社员劳动辛苦，喝了甘草二花茶可以防暑，又清凉又止渴。记住，我们英雄姐妹们，一个也不准热着她了！出了问题拿你是问！”“是！”
蒋正华连连表示。“知道！”不停的点头。
付家坡做事仔细，他说他是代表公社张书记，县委马威彪书记来的，遇事少不了从头到尾都要关心一遍。“你们把装粮食的仓库该空的地方全都腾出来了吗？”蒋正华小心翼翼地回答：“早早就腾出来了！”“好，该清理的要清，碾场都碾出来了吧？”蒋正华答：“请付主任放心，碾场早早就打扫好了！”
杨光明说：“我建议等一下请付主任、白组长，蓝主任几个一起到仓库里检查一下，具体上再看一遍。”蓝茂林转头说：“这个，我看有必要！”
付家坡问：“今天你们三队开割了多少亩？”
蒋正华如发誓言一样回答：“今天三更天开镰，妇女除了生病产假之外大多数上阵。首一波收割早稻四十五亩，明天割六十亩。坎下河儿争取十五天完成，确保双抢双丰收，收完双抢过八一！”“好！”付家坡拍了拍蒋正华的左肩膀，充满着信心地说：“我相信你，我相信大家。”白成德点了点头算是表态。
郑芝茹一边割谷，时不时的回头冲他白成德微微一笑。“女人不能老回头看我，被人看见了影响不好，我在后面看你就行。”
干部前脚走，起了三更的妇女们才把任务完成。回头望二个小时前满野金黄的稻谷，转眼间都铺在田畈里晒太阳。累坏了的妇女陆续回家，有人倒在床上便睡。
5
贾水仙忙完了集体的农活，拖着疲惫的又饥饿的身躯回家又得忙家务事。就如她曾对姐妹所言肚子饿了舀了一碗井水放几粒粗盐搅拌了一下喝下去止渴又充饥。看到小宝宝饿了在摇篮里“嗬咳，嗬咳”的哭闹，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双抢整个中国到处都一样，年年都如此。好在时间也不长，再苦再累也就这半个月。只要累完了这半个月就好了。“我宝宝肚子饿了，妈妈就来给你喂奶了。”贾水仙抱起婴儿，解开衣服得马上给孩子喂奶水。一身的汗水，衣服早早就湿透了好从水中捞起来一样。进了家门连擦也没有擦一下，就搂着宝宝在怀里吃奶。孩子吃完了奶，又要忙着洗米做早饭。
往日大队干部检查完了工作都要吃饭，有的上大队部吃饭，也有回家吃饭。陆八斤要回家吃饭，回家吃早饭，还得靠婆娘回家来做饭给他吃。多数妇女回到家就躺在床上休息，这些能安逸的躺在床休息的妇女家中多有老人。老人体力重活干不了，但是帮家里做些家务活还是能行的。对于起了三更半夜的妇女来说，干了一大早农活简直是太累了。妇女理该回家再睡上一觉，家里有老人帮上一把这个也是非常必要的。因为，吃完了早饭，妇女们又要参加集体里其它劳动。
贾水仙非常羡慕家中有老人的姐妹们。贾水仙开始淘米做饭，又要上菜园地里弄菜，忙上跑下的一时空闲也没有。女人也就开始埋怨起来，一个怨恨丈夫当个摆手队里的干部，二个怨恨家中没有一个老人来帮一下手。我若能和她人一样回家上床好躺上一会儿多好，眯上半会眼也行。可是家中就有那么多的家务事要我一件一件的去做，我那里有时间谈休息。饭菜做好了，全都放在桌子上，还得等丈夫回家了才吃。
陆八斤早晨起来，一个水转的、一个路转的，转了一个早晨也该回家了。我每当看着他空手走路时就累得够呛的样子，也就别想他做事了。他有那一天不是这样？我见到他一起来就是一副死不拉几的样子也叫人为他担心。男人怎么说也是家中主梁骨。
陆八斤走进家门，拖把低椅子坐下，从喉咙里呼出锣音，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人家笑他白天像死鸡，夜里像飞机。贾水仙心痛他又为他身体不好而难过。“你累了吧？”“嗯！一个早晨走了好几个村子。”“沿各村队都看了？”“嗯！”“怎么样？”“看了都一样。给我舀上一碗凉水来。”
“嗯！”贾水仙走进厨房里，拿起灶台上半边葫芦当瓢，从水缸里舀起了一瓢水，端出来给丈夫。陆八斤双手接住端起来就喝。“水缸里还有多少水？”
“估计不多，还能吃了一餐。”
“水没了，晚点，我去挑。”
“算了吧！我看你连走路也走不稳，还是让我来。”陆八斤点头。“好！我今天也起了老早，你起三更，我起五更，只比你少了两更。清晨起来空气好，几个干部在全大队转了一个遍，队队都是一个样子。我到了七小队，七小队今天收割的面积最多。七小队说他们今天开割六十一亩。我看七小队今天出勤的女社员多，七队妇女在二更天就起床，每人割了一亩五分半。我到四队看，四队妇女们还在割稻谷，还割不到一半。四队妇女说是在四更半天起的床。我估计到现在四队还没有割完。”
贾水仙感叹说：“这些割谷插秧的活儿都是由咱妇女来做，想懒也懒不掉的！”陆八斤讲起其他的生产队里劳动状况，意思都不如七生产队。“咱们队能排在第三位还算可以。关键双抢要保双收，最终要看哪一个队最先完成了双抢任务。”
“我想坎下河不评第一，也要评第二。”
“我问一件事。”“什么事？”
“一个付主任怎么这么厉害？”
“怎么了？”“我看见他幺五喝六的，杨光明见了他点头哈腰的。还有白主任，事实都要听他一个副主任的？”“你弄错了，他姓付，不是付主任，他才是正儿把经的公社办公室大主任，他比总支里总支书记还要大了一级。”
“啊！原来是这样的我说呀！”
6
“水仙，你吃完饭了吗？”刚刚吃完早饭，蒋正华来找贾水仙。
“刚吃了！你吃了吧？”“吃了！”
“妇女还得要累几天。”“这个没问题。”
“吃完了早饭，你要带妇女把牛栏圈里的杂粪肥挑到棉花地。棉花要施肥施得紧，一定要给棉花施足底肥。今年棉花有望能收得一把，小队副业这一块就靠棉花纳入收入。施肥任务完成得早，你就带大家早点回来休息一下，然而吃完午饭要做下午工作。下午要做的事摞稻。”“行！”蒋正华安排完工作，带着男社员出工了。
陆八斤吃完了早饭想躺床。“水仙，我想躺一会儿！”“好吧，你躺一会儿吧！我要清牛栏圈，带妇女上工去了。”“我认为蒋正华全把一些小事儿夹在中间乱忙，牛栏圈就等不得几天？”“迟清早清总得清，棉花地要肥是真。”“妇女忙得过来，只要不叫累就行！”“你中午去不去大队部？”“想不去……”“如果不去，你就在家把中午饭做了！”
陆八斤答：“不去是不行的。这几天公社付主任一直在督场，我最多能躺上过半个小时就要去的。中午大队部还有个紧急会议要召开，要传达县委重要指示。光这几天会议可重要了，听说党中央又有了新的指示要落实。我不去不行了！”
贾水仙问：“照你说，你中午就不回家吃饭？”陆八斤右手摸着腮帮说：“有可能回家吃饭，也有可以不回家吃饭。大队部这几天好像伙食堂没有开火，伙夫身体不好，再说大队食堂的米饭也不好吃。”
贾水仙说：“如果你回家得早点，你就把饭做了，孩子要吃饭。”陆八斤说：“你中午不是有午间休吗？”“是有！你就记得我午间休息一会儿。我也想和你一样躺床。”“水仙，你回来给孩子喂奶的时候，不如同时把米饭做好了。”“你账算得细啊！你不知道我中午休息时间才不过半个小时。我怎么可能做得好米饭？”
陆八斤说：“我告诉你一个好办法，回家第一件事先把米洗好了，然后放在窝里一边烧火一边给孩子喂奶水。等米饭开了，灶里放一点文火闷，米饭不就闷熟了。”贾水仙真想生他气。“我知道了！我想要你回家帮我做点事，看来比登天还难。”
“嘿嘿，做饭带孩子的事，本来就是女人做的事！”
“什么事都是女人做的，你们男人就会光丝屌好过！”
“嘿嘿！”“嘿嘿，又气又好笑！你躺吧！那我出工了！”
“天气太热了，要多喝水。”陆八斤叮嘱妻子。
“知道了，你出门也不要空头晒！”
贾水仙把婴儿放进摇篮里，见到丈夫前妻生的儿子陆富是一身泥土。“调皮儿，你身上没一点干净的。”想叫陆富带好弟弟，就对陆富说：“富儿，乖乖，富儿听话，你中午在家里带好弟弟啊？”“嗯！”“不要到处乱跑？”“嗯！”“弟弟要是哭了，你就摇一摇。”“嗯！”陆富儿像个大人，大人问他，他会点头答应。
“我和爹都要上工忙去了，一定要听话啊！”
贾水仙站在村头大声喊：“妇女全都听好了，要出工了！除了几个老人扛锄头挖扒，其他的挑起竹筐到牛栏圈里挑牛脚肥种棉花。”
陆八斤在床上躺了一个钟，摇摇晃晃到了大队部。大队每天一个样有成堆的会要开，还有大把的上级精神要贯彻执行下去。粮食为纲，抓粮食生产为主要。全国那么多人个个要吃粮。还有支援其他的国家。这么多的粮食从那里来？不得找农民要去。农民自己不吃勒紧裤腰带也先要把最好的粮食上交给国家。就如付家坡主任在讲话中所言可爱的农民才伟大。心想共产党天天有开不完的会，有讲不尽的大道理，每天新鲜事儿也特别多。做一个大队干部全要靠个人的自觉性，想要做一个好干部更要有觉悟性。人人都羡慕当干部，都说做了大队干部就是指挥官。干部好处就在于不必参加过多的体力劳动，多在指挥手下人干活。老百姓说干部就会指手划脚，劳动也是做做样，全是做给别人看。
7
想种好棉花不可粗心大意，全都忙在农忙这一块上。牛栏圈里牛脚肥，用来种棉花真是见肥效。“牛脚肥”是牛尿、牛屎，还要加上地上铺垫的烂草发酵形成。妇女挑起担子排着长长的一条长龙队，劳动的场面从田地的那头到了地东边，简直连成一条长线。一担土筐里装着满满的农家肥，不是很重。走路慢悠悠的，感觉担子轻悠悠。这不是叫混工分？分明用了磨洋工的方式用在走路上，又好像舞台上唱戏一样。你唱完了，我上台，后面等前面，前面还没有装上肥料。
蒋正华发现一个绝门，只要给妇女包工，其速度必会快上一倍。偶尔也让妇女们放松一次，反正这活儿不急，该缓的得让他们缓缓气。
上午的工作量比较轻松，如果把所有牛栏圈里“牛脚肥”叠加在一起，可能只用两架板车六个人的工作量就行了。蒋正华却用了几十个妇女来做这活儿。后人说当时生产劳动工具落后，还有一个大家一起混日子。在一起劳动，有些人就有混的思想。在一起干活，混工分赖死人。蒋正华也想过，如果有了机械化，只要用一台拖拉机就可以把这么多妇女所干的一天农活全都干完，所有的积肥料堆在一起也不够机器十分钟干。
付家坡下了乡，住了一段时间深知农民体力劳动的辛苦。有一次看到一堆人围坐在一起吸烟，你吸罢了我登场，集体农活放在一边也不干，付家坡看了颇感很深。后来带蓝茂林去那个队现场说教，有一段对话很叫人深思。付家坡对蓝茂林说：“有人对我说，包工作有效果。”蓝茂林说：“这种说法早就有，提倡不提倡又是另一回事。”“对于包工包量我想也是一种方法，在一定的时候也能起到促使作用。但是，这是社会主义制度下所不提倡的。”“我就是这个意思。”“当然，适当的时候，也可以使用。”“你这么一说，我就敢说了，包工确实有奇效。”“好了，下面工作还要靠去做，任务还很艰巨。”
正好一群妇女肩挑背扛的从眼前走过，付家坡感慨地说：“你看看这些体力活儿，全靠妇女们用肩来挑背来扛。”中间停顿了好久接着说：“实现机械化我看是瞎子，农业要早日实现机械化那才是农民的出路。”蓝茂林说：“说起机械化来好像很容易，要实现机械化可就难了啊！”“是啊！机械化这三个字，这个对农村来说，该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主题啊！”
蓝茂林说：“我在农村待了好多年了，总在问农业何年能实现机械化。每每当看到这些劳动妇女像蚂蚁一样，她们肩上挑的重量虽然说只有几十斤的重量，可能一个上午挑不到几担肥，但心中很难过。”
付家坡说：“我也有同样的心情。人家用一台机器就可以来代替一大群劳动力。”蓝茂林说：“机械化，机械化，你那一天才会有？”“我认为很快就会有的！”“机械化，机械化，你何一日可以到来？”“我认为快了！”“我天天对社员讲机械化，都在盼机械化。说多了老百姓不相信了！”“天天叫机，还没有听到机叫，这个机不是一天两天叫得来的！”“你看到那么多的农村妇女，他们就是不休息不停的劳动，也比不了一台机器。”
付家坡说：“然而，咱们现实工作必须得按这种劳动模式去做，去参加集体劳动。有人对我说过一个混字。我听了恨不得打这个同志一个耳光。你站在人群堆里也好，你混在人群中间也好。只要有耐心地混下去，混到太阳下了山。你就能得到和大家一样的分配，一样多的工分，一样多的粮食，一样多的收益。”
蓝茂林说：“对你说这句话的同志，他说得有道理。我不说他是说得太对了，但是在某些地方上我认是可以认同的！”付家坡说：“我知道这些农村小队干部的心中想的是什么，对基层情况我比谁都要清楚。比如我所知道的一个村，跃进大队第四生产队里有一句话，‘只要出来混，一天有八分’。”蓝茂林一笑说：“四队也只能代表个别现象，只要去了跃进大队七生产队去看看你就知道了，那里社员劳动场面就完全就不一样了，不说是热火朝天，基本上上干劲不减。”
付家坡说：“说句玩笑。老蓝，可以说是俺俩今天的谈话应该算是在互相交心，也不用回去做记录。我看到了农业落后的主要原因，科技农业在中国大多数地区还是一片空白，还是在用原始社会那个阶段和模式。”
蓝茂林说：“是的。对于思想上不正确的人，还有懒汉又多的生产队，真的是不得不叫人不相信……比如某些事情上，不是一朝一日就可以改得过来的，可能要通过一段很长的时间和了解。比如四生产队，十生产队，十三生产队懒汉就多。”
付家坡说：“这个就是思想，有些人的思想上有问题。所以说当下主要的工作就是要端正个人的正确思想。是一个私字在作怪，当我看到了七队和三队，看积极的劳动场面时，还有很高的觉悟性，这种场面叫我很受鼓舞和感动。我曾誓言要改天换地。我也相信所有人的誓言都是一样非常感人的，当他们誓言宣布完后也是激动人心的。”
蓝茂林说：“我也有同感，而且颇深。”
付家坡说：“我个人观点认为只要全党和全国人民要再来一次大动员，而且要动真格的大动员。把有限的资源且要大力度的发展起来，再把人力调动起来，把所有的积极性全都利用起来。这个不是几句空头上的口号，而是要付之与实施的。用什么话才能形容呢？”
“不用形容，已经说到味了！”
付家坡说：“然而，事实上也有极少数的个别的同志……但绝对大多数干部都在忘我的工作。他们的精神是可嘉的，他们是一心一意的扑在劳动第一线上，也不知疲劳。这也正好说明了大公无私的精神无处不在，无处不是。”蓝茂林说：“要大力提倡大公无私。还有一定要和私字作决裂。并且要加大力度来批判私字。”
“只要天下人民明白这个大道理，只要有大部分能做到大公无私这一点，何求伟大的理想的共产主义不是早日到来！”
8
贾水仙趁午休时间急着回家喂母乳，耳边回响起姐妹当中有发牢骚。“依我看，有好多的干部都是吃白饭屙黑屎的脱离实际，别听他们忽悠了！”说这话的是蒋正华老婆桃花。我初听了也是大吃一惊，仔细一想也有道理。她说的不就是这样，瞎指挥，乱摆普，不懂也要装懂。看样子她连丈夫也不相信了。
农村大多数妇女是生了一大群的孩子，个个要回家哺乳。家家孩子多，家家都有成群的小孩。妇女工作累，只能一边忙烧火做饭，一边给小孩喂奶。
书在此处要说上几句，五十年代出生的人，六十年代出生的人，要记得感恩。首先要感恩父母亲豪无犹豫的把我们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来，给了我们生命，给了我们一个空间。再是感恩有了和平的社会，才能使我们平安的成长。
贾水仙坐在灶台前烧火。今年这个七月三伏天热的真难受，想要它刮刮凉风，可它连树叶子也不动一下。可以想象得到这个七月三伏天多么的热。也不知有多少刚从田间劳作回来妇女和我一样也要坐在灶台前烧火煮饭。这不是热中加火，而是火中加柴草，热与火煮在一起炖在一起。贾水仙不停唠叨大热天的，热得叫人太难受了。
贾水仙抹了一把额头前的汗水，然而又冒出一把汗水直接从颈部流淌到身上，少不了流淌到乳房上。这个七月大热天的日子真难过，一天到晚的全身湿透了，身上衣服连一寸干的也没有。女人生来造孽命，裤裆里海得死人。贾水仙回到家就脱掉了上衣，裸着上身也好给婴儿喂奶。况且坐在家里也没他人看见，光膀子也比较凉快。多数农村妇女在炎热的天，一回到家里就脱光上衣。农村妇女大致上都是一个样子，也就成了生活习惯。俗话说闺女是金奶，生第一个孩子是银奶，生第二个孩子是狗奶。
灶台里柴火烧得很旺，锅里水煮沸了。贾水仙用量米斗子量好了一升白米自言自语，双抢季节吃硬点，多放点白米下锅。平时吃稀点，再把大米节约回来。洗米时一不小心掉了几粒白米连忙拾了起来。一粒粮食一粒汗，粮食用汗水换来。八斤当个干部其他的没捞到，有时候把一张嘴捞到了。他节省一餐可给我们娘儿三个吃上一餐。吃饭孩子多的人家连口稀的也吃不上，吃糊、吃粥、吃杂粮野菜。我觉得今年比历年都要热，热得好难过。婴儿奶水喝足了，也就睡熟了。她轻轻的把婴儿放进摇篮里。刚放进摇篮，婴儿一惊要醒。贾水仙连连的轻拍婴儿的后背，直到婴儿睡着。
贾水仙忙完这一切就要出工了。只能把婴儿交给陆富儿照看。“富儿乖乖，弟儿要是醒了，要哭你就摇摇弟儿啊！”“嗯！”贾水仙出了家门大喊：“妇女们做工开始了！”新的工作又要开始，手里忙忙碌碌了一阵子。直到生产队长蒋正华喊：“收工罗，回家吃饭罗！”社员才陆续的走回家，有的社员还要忙做饭菜。
中午，有两个小时午休。
烈日炎炎似火烧，太阳地上烤得熟鸡蛋。村头大树下阴凉的地方放了一张凉床，有走累了的路人可以坐下来休息。如有中暑的病人可躺在上面休息。竹床下放几把椅子，椅子上面放一壶凉茶，路上想喝就喝，想饮就饮。无论你来自何方，来到此地就是客人，只要看到有茶具的地方可以随便饮用。这些无价的供应是云连山家的女人郑玉勤所做的好事。村里人都在夸郑玉勤是娘娘菩萨。
日头正当午，连路上蚂蚁也怕热，也懒得出门找食物，全都钻入蚂蚁巢里。太阳像火一样，云鹏程养的黑狗是伸长舌头在喘息，四只脚趴在地上取凉。在大阳底下站一会儿就有烧烤皮肤的感觉，别笑农村人个个晒得像黑色人种一样。
白成德在大叶柳树村陆文昌家吃派饭。吃完饭后陆文昌问：“白工作组同志，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问我一个什么问题？”陆文昌说：“粮食，这人活条命就要天天种粮，这人不就是为了吃粮。”白成德笑说：“是呀！没错呀！吃饭这是个首要的大问题，这个大问题一点也马虎不得。”陆文昌说：“为什么农忙季节非要落在像火炉一样的夏天？”“这个道理还用问吗？我不是农民也知道这就叫季节来做决定，粮食也就在火炉里生长。”
陆文昌笑说：“我刚才是用话来试你，看来你还是真的懂得农业，你不是那些连五谷也不分更不知季节的干部。粮食把人饿怕了，粮食二个字有千万斤重。”
白成德说：“没错。只要经历过那几年的人应该都懂得爱惜粮食了。”陆文昌说：“这个粮食，我们这些当农民的为了粮食，那一天不是起早贪黑的，辛辛苦苦不就是为了多收几粒粮食。”“是啊！为了粮食，就连县委马威彪同志也得下泥巴田里插秧了。何况我们这些工作组长，公社干部，大队小队干部。更由不得你个人想偷懒。”
陆文昌说：“其实太阳地下晒不死人，只晒得干站着不动的一片枯草。”白成德笑说：“其实就如你刚才其实中的那句所以言。只晒得死站着不动的一片枯草。再怎么大的太阳晒也得出门种粮食。太阳就是把你烧熟了，你也得在太阳底下参加集体劳动。集体大于一切，由不得个人主义和自由散漫主义作怪。”吃完饭白成德把半斤粮票一角二分钱压在饭碗底下，借了一把锄头参加集体劳动。
9
陆八斤没有回家吃午饭，说是怕在路上阳光太晒人了这不是借口。一个伙夫病好了；二个专供大队干部食堂里增添了半两供应。关键中午有一餐好吃的，吃半斤定量米饭多出了5钱。多出半两看起来多不了多少。用只大蓝花儿瓷碗盛饭，一小盘装菜，有烧豆腐、青菜炒辣椒。
上级一贯主张尽量的改善人民和干群的群体生活。渔业为大队为干部们捕捞了三十斤活蹦乱跳的鲜鱼，做了松鼠爬，酸甜适中，味美香溢。又加了稻谷酿酒，真是满屋芳香。有一条件，想吃鱼就得自己掏腰包出钱。
今天也许是个特殊日子。一大群大队干部，公社干部，还来自五湖四海的工作组，不少于三十多人。支书杨光明，副支书陆八斤，大队长汤炳火，还有副大队长，民兵营长、副营长、治保主任、副治保主任、会计、出纳、财经、信用社代办、林业大队长、副队长、妇女大队长、副大队长等等，若干一群人。惟独缺席的是白成德。
天气闷热，有些干部光膀子吃饭还是汗流浃背。农忙双抢也该庆祝一下。杨光明端起一大碗红色糙米饭说：“各位同志，正逢农忙双抢季节。粗茶淡饭，话不多说，吃完饭，大家分头干活。”
红色糙米饭是怎么形成的？答：是刚收上场的稻谷碰上了风暴雨，或者稻谷遭到雨水淋湿。双抢太忙，收回的稻谷，暂且只能堆在一起，有可能还要多放上几天，只有等农闲时再脱粒。想不到过了几天，稻谷就开始发霉变质。这种稻谷生产出的粮食就叫沤谷，产出稻米多是红色，煮出来米饭叫糙米饭。
天说变就变，一眨眼间天空中乌云密集，道道闪电在天空出现，雷声由远而近。眼看一场暴风雨快要来临了。生产队社员刚放下手的活计，有人连午饭还没来得吃。有些社员也许刚躺下休息，天空闷雷声声，由远而近仿佛是滚地而来。
杨支书一声令下。“俗话说滚雷来得快，下雨过天界。端起饭碗吃饭，放下饭碗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大小干部放下饭碗二话不说，一路小跑，各自奔向自己的工作驻点。这叫马不停蹄，人不下鞍。
白成德大步流星的朝蒋正华家而来。老远就看到蒋正华站在大门前仰头看天。他还有心在看天，天变了马上要下暴风雨了。蒋正华说：“老天说变就变，暴风雨就要下了！”赵桃花手里端着碗说：“要下雨，你也得把饭吃完！”“吃不成了！”
“白主任来了？”“嗯！”
“吃了吧？”“吃了，在陆文昌家吃的。你吃了吗？”“吃了几口。”蒋正华和所有社员都一样，有人可能正在端上了饭碗，有人刚入午睡梦乡中。蒋正华歇嘶声底在大喊，吹哨笛声声尖锐刺耳，前湾后院都听得清楚。“各家各户，注意了！天马上要下暴雨了！妇女跟在男人的后面，赶快抢收稻谷。大家行动要快！”
另一边是庄稼地里看管员蒋先雨也是在大声叫喊：“各家各户，鸡鸭小心，鸡鸭不可以入田啄谷。家里老人在家里要看管好小孩，不准玩水，不准玩火，小孩要看护好家禽。要做到粮食粒粒归仓，不可遗漏一粒粮食。”
蒋木龙摸起两头尖尖的肩担说：“桂花，队长哨声响起了，天要下雨了，你跟我一道出工。金花，你跟木根一道出工。”一头扎着一串草绳快速出门。
白成德掺和在人群中夹着忙。大家都知道早晨割下的稻谷全都晒在水稻田里，水稻绝对不能被暴雨淋湿了。白成德见到妇女一个接着一个的用跑步的速度跑向稻田，所有人都在一路的奔跑。这场景很感人，简直无法形容。妇女分成三个小组，前面是妇女摞稻，也有年老人在捆稻。看来个个手忙脚乱的很快将稻禾堆在一起，捆成了一捆捆的稻个子。前面的刚刚捆好了，后面壮汉举起扁担将其挑走，且快速的挑到晒谷碾场上堆叠起来。
白成德感慨这种劳动场面，什么是大集体？什么是人多力量大？集体农活不用催，也不用叫，人人积极性高涨，个个不甘落后。种了大半年的庄稼，成就在此刻之间。如果被雨水淋湿了那将是一堆烂稻子，谷子粘在禾上要生芽，生了芽子就报废了。还有一堆沤谷子，黄糙米。好谷子要上交国家，烂谷子只好留着给社员自己吃，也许是吃惯了糙黄米和煮成粗糙的黄米饭。泡了雨的稻谷变成了烂谷子和秕糠一样，稻米失去了蛋白质，营养等于零。社员不是不知道“糙米饭不好吃”。
白成德心理话，不要把我看成个书呆子，也不要学陆文昌一样用话来试探我。社员都知道生产粮食的生产队为什么要把一干二净的白谷子上交给国家？年年完公粮叫爱国粮，爱国粮要粒粒饱满，没杂质、没砂粒子。剩下那些粗糙的沤谷子和秕谷子都得留给社员做当每月口粮。粮食沤得越多，社员吃得季节越长。一年十二个月，三百六十五天，家家户户就盼望着新谷开场。希望吃一顿新谷、白米饭。可是，有些社队从来没舍得吃上一顿白米饭。对于老天爷突来的暴风骤雨，老百姓真的手忙脚乱。
贾水仙忙得连中午饭都没有吃上，饿着肚皮，要跑到劳动队伍里最前面。要表现出有积极性，而且要表现出非常高兴的样子，因为她是妇女队长。
白成德见了社员带着鼓励地口气说：“同志们！加油干！要抢在暴风雨前。”“哟嗬、哟嗬！加把劲呀！赶在暴雨先头呀！咳哟，咳哟！”有人领头打起“乐嗬嗬。”也称“乐哈哈，乐嗬嗬”。劳动场面有没有人偷奸耍赖？没有。男人挑起稻个子，走在田野小道上是排成一条长龙。为了抢时间你追我赶，战天斗地的精神是成在，干劲十足的劲头必有。什么叫人多力量大？就看转眼间发生的事情，只见稻谷场上堆起了两个大堆堆的稻子。
路边放了二担清水，放着两只瓷缸，两根细麻绳子五尺长，牢牢的系在水桶梁上。想喝凉水的社员站在它旁边喝，口渴了想喝几杯就喝它几杯。生产队有专人从不远处挑来无名山泉，也叫泉水边凉水。那处泉水是碧透的清凉。加了十滴水，喝到嘴里沁人肺腑。这个送茶水的任务，就落在两位六十多岁的大娘身上。
妇女摞稻子，人手不够时白成德会过去帮手。当然白成德喜欢接近那个头戴白草帽，手背上搭条白纱布的女子身边。这个女子天生的爱讲好，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把自己搞得漂漂亮亮。“芝茹，这稻子是不是你早晨割下的那片？”白成德无话找话。郑芝茹冲他一笑：“你说是就是。”男人的心她那里不懂。
妇女个个满头大汗，汗水湿透了她他们的衣服，连裤子也粘在身体上。贾水仙抬起右手擦了一下额头上和腮帮上的汗水。再看其他社员都是一样，个个衣服全是湿透的。往日，贾水仙习惯用条白毛巾擦汗，今天忘了带。
青年壮汉索性脱掉上衣穿条短裤头，有的肩上搭条青毛巾，有的光着肩膀，口号只一个标准，“务必抢在暴风雨之前，绝对减少被打湿了的一些稻子！”肩膀上挑着丰收的那种劲头无法形容。抢时间、赶速度，不是走路，而是一路小跑。稻禾对皮肤是有刺激性的，如果细皮嫩肉那就完蛋了。农民风吹日晒的皮厚。对于稻谷的刺痛无感觉。近前仔细的看看他们黝黑的胸膛肌肉，还有那青紫色的脸。
你必会看到农民的手臂和大腿上尽是硬头肌，再就是一身古铜色。脚掌底板子变成厚厚的老茧子若比起木板底子还要结实了。他们行走在沙石子地的路面上如飞，这些艰苦的条件对于他们来说不但没有伤害，而且是一种幸福。
白成德感慨：劳动创造了智慧，劳动健康了体魄，劳动才有饭吃。收稻要比割稻快，只用一个半小时就把稻禾收拾好了。什么叫人多力量大？就是在这种场合下才能体现出了人多力量大的伟大本色。抢收工作完成了，风暴雨也就下来了。收尾时，风暴雨还是打湿了妇女的头发，用手指揩去的是喜雨。
10
贾水仙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家走来，她和大多数妇女一样肚子里没装食物，肚子饿得快要吐酸水。汗水湿透了全身衣服，好像在水里浸泡过一样。妇女不比男人，男人可以赤膊穿短裤头大不了跳进池塘里洗个澡上岸。
贾水仙刚走进家门，陆富见到妈妈就喊：“妈，我肚子饿了，我要吃饭。”贾水仙想哄哄儿子笑。“我富儿今天好听话了！弟弟刚才醒了没有？”“醒了！”“弟儿没哭吧？”“弟弟哭了，我摇啊摇呀！弟弟就睡着了。一会儿弟弟又哭了，哭了。我又摇他，他不哭了。”“好，我富儿做得对。明天，我叫你爹给你买个糖果回来给你吃。”“我要吃糖。”“明天吃糖，肚子饿了，妈妈马上给你装饭吃。”
贾水仙抱着陆富儿亲了一口。“好乖的儿子，真听妈的话。你这个爸连家也不顾，他每天只知道开会。来，吃饭！”贾水仙叫陆富先吃，自己舀了一盆清水，洗了一个清水澡，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坐在饭桌旁，轻松的吃饭。
贾水仙刚放下饭碗，蒋正华队长来了。“水仙呀！你吃了饭吗？”“刚吃了！”蒋正华一笑。“下午天气还尚早。你带妇女把秧苗田的野草拔一拔，大队有台手扶拖拉机马上要开过来，来俺队做试验了。”“试验干什么？”“说是手扶拖拉机和牛一样能耕塝田。有了拖拉机来帮忙明天上午塝田就能弄出来。争取明天下午插秧。”“好的！”
蒋正华没有其它的话可多说，走了。
夏天暴风雨很怪，刚才猛下了一阵子，下得地面上尘土飞扬，地面动流，冲溃了蚂蚁巢穴，就连不怕雨的雨燕也钻进了密林中。雨下了二十几分钟就不下了，不过还有细细零星的小雨点。蒋正华头戴雨具，肩扛一把锄头前往田野，凭着一个老农的经验他知道天下起的是前阵猛雨，中间是细细雨，大风暴雨还在后头。有几位老农赶着老牛，后面拖着犁铧农具前往农田里走去。个个在争时间、抢速度。
蒋正华对蒋先雨说：“先雨哥，这几天大家都一样，不都是为了忙双抢。从耙上解到犁上没有半时空。那些收割完了的稻田得马上复耕。”蒋先雨回答：“我这不是带一路人正往那里去吗！大队一台手扶拖拉机说来是吗？”“是的！”“手扶拖拉机它能和牛比得吗？”“比不比得暂时也不好说，大队是用来到俺们队试验看看的，试验看了就知道。”“要是真的能和老牛一样可以用来耕田那真是一件好事。”
作为生产小队长蒋正华主要工作就是负责排水灌溉，还有填缺口挖缺口，有时把上田里水放到下田来，有时必要把水塘里的水挖成缺口放出来灌溉水田。田间要打生石灰杀菌，有些社员正往田间打生石灰。生石灰撒下去可以改良土壤，又可起到杀菌的作用。打了生石灰的田间变得白白的，如染了一层霜。打了石灰复耕过的水稻田会出现：小鱼小虾黄鳝泥鳅死一层的现象。
云鹏程不会错过这天赐的大好机会，连忙从家中找来木盆下到泥田里，很快就装满了一大木盆被生石灰水麻醉了的有筷子长大母指粗的泥鳅。泥鳅可以用盐焗来吃，吃不完的用来饲鸭喂鸡下蛋。
“突突”声打从北边响起，原来是大队一台小型手扶拖拉机冒着青烟一路朝着坎下河儿这边开来。少不了引些小孩子和大人前来围观。“驾！”蒋先雨挥动牛鞭，老牛慢性走起，算是第一个开犁，都说他犁田技术娴熟又好又快。
白成德和蓝茂林坐在一块谈论农村七月，七月是一个不同凡响，在一年四季中，一个是最闷热的季节；二个是最忙碌的季节；三个不用多说了又苦又累流淌出来的汗水可以浇灌半亩土地的季节。烈日炎炎似火烧，尤以一堆柴火在烤烧着大地。大地如同遭受烈焰一样，炙热的地面上如同冒烟的白烟囱。泥田里的水烫手烫脚。
泥田里水温再高，但是有一种软体动物照样跃跃欲试，它要往人的大腿上爬。而且特喜欢爬向女人大腿的内侧最嫩之处。大腿一旦被其叮咬，必会出现一个像苦胆形状的红色的皮袋子吊在大腿上。它就是被称之为吸血鬼蚂蟥。
白成德说他见过蚂蟥叮咬妇女时的场面。
11
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生产队小队长蒋正华才将收工的哨子吹响。贾水仙和其他妇女一样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只想坐在椅子上不动。一身骨头累得散了架，真的想好好休息一下。她丈夫陆八斤把煤油灯点亮，漆黑的屋子明亮起来。
晚餐吃什么？餐桌上的饭菜都摆在那儿，一碟辣椒炒茄子，大盘空心菜。少不了一小碟豆腐乳，一大缽说是稀饭又不是稀饭，说是干饭又不是干饭已凉透了的粮食食物。大儿子陆富趴在桌子上抱个碗往嘴里送饭，看他吃得津津有味的.必是饥饿已久。
劳累了一天，连话也不想多说一句的贾水仙肚子饿极了。饥饿的人只想即刻将食物吃到肚子里。“先吃饭，吃完了饭我再去洗澡。”往日她是先冲凉后再吃晚饭。她端来一只大碗盛了满满一碗，然后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饿了！肚子里真饿！”连续吃二大碗食物，吃了不少菜。肚子饿了什么都好吃。吃完了夜饭，打来一桶热水洗澡，换了一身衣服。
八斤他身体不好，家务事没做好我也不能怪他。贾水仙从摇篮里抱着小儿子，想给他喂足了奶水。把婴儿喂好了又去打一盆温热水来给小儿洗澡。洗完了轻轻的放在大人床上一边躺着，然后再给大儿子陆富洗澡。其实陆富不是她亲生，但把他当着己出。当贾水仙收拾完这一切，已累得连手臂也抬不起来。穿短裤头子单背心衣躺在床上，单背心如没穿一样，坦胸露乳，右手拿扇子，轻轻的在扇风。不知不觉得睡着了，睡得特别的香。
陆八斤沬浴过后觉得屋子里闷热得慌，想到人多的老地方龟背山上去乘凉。他把大儿子抱了过去，坐了一会儿，然后躺下。睡到半夜，陆八斤感觉体下肿得难受，他丢下儿子一人回到家里，爬到床头上见老婆睡得像一头死猪一样。只因女人为贪凉上身一丝不挂，只有一条手掌大的小裤头掩盖着可以为男人消肿的地方。
他轻轻的爬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摸了她的脸，褪去了手掌大之物，那个性感地方暴露在外。陆八斤心想要，又害怕弄醒了她……男人的性冲动，最终还是爬了上去……刚弄一下子贾水仙醒了……“啊！你不要命了。你……你！我正在梦中。”
“所以我轻轻……”“半夜的，我都睡着了……你……”贾水仙呻吟。“五更天我就要起床，今天姐妹们任务艰巨，要割六十亩垄田。”“割谷的时候你慢点割不就行了！”“你会把我肏死……你不知道一个上午要全部要割完，什么时间了？”
陆八斤喘着粗气，还在不停的摇动着身体……“我估计一点差不多，我估计，不会到两点。”“你呀你！啊！啊！你病来像一只死鸡，活了像一只飞鸡。说你像一只死鸡，你又是一只不要命的飞鸡。白天干一天，我头会晕的。”
陆八斤婆娘搂着丈夫的颈背……
男人做这事花时间，每次得半个小时以上，完那事，呼呼的躺在女人身边大睡。贾水仙高潮难退，拿着扇子轻轻的扇着清风，心想刚刚睡着，这个自私的男人想要了就不顾她人睡觉，这男人真是太自私了。他白天的……当了个干部什么活也不干。人家干部不管怎么说就是装模作样的也好，多多少少也要和农民一样干些活。贾水仙迷迷糊糊的躺了好一会儿，只听得窗外有人在叫，又是生产队长蒋正华鬼叫魂的声音，在窗外轻轻的叫喊：
“贾水仙……贾水仙！”
“哦！”贾水仙是意识的答应了一声，“是蒋队长在叫我吗？”“是！”感觉头晕很不情愿起床，恨不得倒在床上痛快的睡到大天亮。蒋正华在门外说：“贾水仙，快四更天了！再不起来天就大亮了！你得赶快去叫妇女们趁天凉的，早点去割谷呀！”
“知道了，我马上就起床了！”贾水仙翻身起床，拿一件长袖衣服穿上，来到厨房水缸里舀了一碗清水漱了漱口。头发也没有梳理，然后拿镰刀在右手，左手从墙壁上取下遮阳草帽子。回头看丈夫睡得像一头死猪，有点晕晕的走出了大门。
大热天，家家户户都是敞开大门，很少见到了关门闭户的人家。朗朗乾坤，太平盛世，路无拾遗，夜无闭户。书到此处，后人不信。
作为一个生产小队妇女小队长贾水仙她有权决定今天多加了一个小组。她点了名十小组长由青年妇女乐美珠带队。并且将外来媳妇刘桂花安排在十组。“姐妹们！加把劲！最累也只有这几天，干完这几天，就可以好好休息了。”乐美珠是去年正月过门的新媳妇，儿子也只三个月大，和贾水仙差不多都是青年妇女。
妇女们自觉性高，四更天都起了床。妇女们早早的等候在村门口一块空地上，且已集合完毕。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炉香。谁说女子不如男，做起事来要让男人看看。相互鼓足勇气，各小组带着自己的组员朝该收割的稻田出发了。
当妇女们割完了六十多亩水稻田，才站起来伸直腰。呼吸一口长气然后回家。此时太阳爬上天空大约有二丈多高。大多数妇女回到家中还得淘米生火做饭，忙不过来就吃点盐萝卜干，豆腐乳当菜。吃完早饭，接下来该下田插秧了。是昨天早晨收割的稻田，今天中午就能插秧，这个插田任务全由妇女们来完成。
其实插田所用到的秧苗子也是在昨天上半夜由小队里的男人们来负责完成。男人们干加班活儿生产队里多会打平火，打平火也就是说每个人头有半斤白米饭可以吃，还会弄些新鲜的好菜，菜里还会多放些油脂。
插田是累人活儿，插田的妇女一直要弯着腰干活，就是那么一句面朝黄土背朝天累弯了腰，累成驮背。妇女插秧时低着头，注视着烂泥田。在齐大腿深的泥田里插秧，在炎炎烈日下的泥田里的泥巴晒得烫手烫脚，仿佛看得见泥巴面上的水蒸气迎面上升。妇女在泥田里插秧，不如说是在蒸笼里受罪。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付加坡在一次做工作报告大会上说了上面这些话：中国劳动妇女是最勤劳的，也是无怨无悔的，她们每天坚持在劳动生产第一线。
“夏天风暴雨最叫人恼怒。”
“是啊！”“这个老天要是变起脸来比脱裤子还要快。你看才眨眼间的天空中就是乌云密布，电闪雷鸣。”“是啊！”“为了不耽误插田，勤劳的妇女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可以说着是专心致志的在埋头插秧。”“是啊！”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天打雷，轰隆的炸雷带着耀眼的闪电光亮经常会伤及到耕牛和无辜的劳动大众。”“是啊！”“雷电伤人，又没有防备措施，最好的办法打雷闪电时待在家中不出门。”“是啊！”“有一次集体劳动，妇女都被闪电击伤过，好在没有伤及人性命。最重的一位中年妇女，好在只是被雷电击昏了，倒在泥田里，被其它的妇女发现急时，急救了起来，赶快送进医院抢救。”
“算是幸运！”
“今年的这个夏天，不知为什么雷打得特别响，电闪得特别明亮。雷声震耳欲聋，有点吓人。再怎么打雷闪电，我所见到的有好几个小队妇女们照样在插田，她们埋头插田从清早起一直插到黄昏后，天黑得看不清插了才回家休息吃晚饭。”“是的，正好说明一个问题用劳动的汗水换回来的粮食，粒粒都金贵。”
12
陆八斤从大队部回到家门心中一直在愤愤不平一个人。这个人就是蒋先雨。蒋先雨多次在他人背后戳他的脊梁骨，说他你看他一张脸就是蜡白中带着蜡黄的那种，就如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什么区别。难已想象像他这个连走路也是有气无力的男人，死人又不像死人，活人又不像活人，可是一到天黑，他在床上强烈的欲望真的不可思议。
陆八斤本想回他蒋先雨几句，想想算了。我不和你一样，一只老公鸡蹬在人家门前不停的打鸣有什么用。人家爱理不理的也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田金牛只是不和你一样，人家大人大器量。你害得了他、量你也害不了我。陆八斤爱老婆，一天也离不开女人的事除了小孩村里大人皆知。郎中说他肾水亏完了，头上连根毛也没有了。
陆八斤告诉贾水仙一件不幸的事。“今天的那个雷打得太大了！七生产队里，有一头耕牛被雷打死了！”贾水仙感叹说：“牛被雷打死了！牛不死，只要做了牛你就得被人用来耕田耙地。死了还要被剥皮吃牛肉。”陆八斤带着伤感地口气说：“耕牛死了不以足为惜，五生产小队陆金秋被雷打了！”
“天啦！怎么会呢？陆金秋才三十不到！”贾水仙惊讶得半天合不拢嘴。
“这人要是摊上这事三十岁又怎么了？”
“她那个人好本份。都说雷不乱打，火不乱烧。”
“那些都是迷信话你也相信？你没有看到这几天的打雷声都很响，但是再怎么响也没有今天的雷声响得大。水仙，你信不信？”“又怎么了？”“我今天明明的看到了一道闪电特别的耀眼，我当时还大喊了一声不好了！后面就传来震耳欲聋的雷声。我预感到了就有不幸将要发生。俗话说雷不乱打，火不乱烧。真有遭天雷打的人。”
“我刚才说雷不乱打火不乱烧你说我相信迷信。你怎么也说这样话？”“我被你带进去了。”“你这个人就是嘴差蛋。难道说陆金秋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贾水仙问。
“怎么说呢！要论讲句迷信话，肯定是有的。”“她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不成？”“这个也有可能。”“陆金秋死了划不来，被雷打死了，还要背负罪名。”“不过，好多人去看了，我怕见死人，我没有去。听看见的人回来讲，陆金秋全身变得漆黑，整个人被雷打得乌黑乌黑的。还有人说她肚子上面有一路字。”
贾水仙问：“有什么字？”
陆八斤像在讲故事一样。“有没有人认得是什么字。好多人跑过去看了也没有人认得出来。可能字迹模糊不清。有人去问了神婆李慧娘，神婆告诉大家，今天打雷闪电，是老天爷派雷公电母下来收拾千年青蛇精，还有一条修炼千年的白狐。青蛇精会变，它先是变化成了大水牯牛，后来变成了老太婆，又变成了一棵大树，终于青蛇精被打死了。千年白狐逃得快，雷公追了它十几里路。头一茬雷打在九牛山芋田地里，雷公打了十几响，没有打着。倒是把芋田地中间打了一个大洞。”
“后来呢？”“后来二茬雷，准备打在一个生孩子妇女家，那条白狐躲在生孩子妇女的床脚底下。二茬雷打得不响，只能把白狐狸从生孩子的妇女家中赶了出来。”
“再后来呢？”“千年白狐见无路可走，就一口气跑到一处田边，正好碰上了陆金秋，它见陆金秋是一个女人，它就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美男子。还是一个戏子模样穿着蟒袍玉带。他先是求陆金秋，再后来调戏陆金秋。陆金秋动了情，把千年蛇精变成的美男戏子搂在怀里。雷公电母一时犯了难了，该收不该收？该打不该打？如果打了，必定伤及了陆金秋。如果不打又会放跑千年白狐，又得违犯天帝之命。雷公电母嘀咕了一阵子，连说三个：‘难，难，难！’闭着眼睛。想不到电母闪电放了下去，雷公也好紧跟着，雷公将锤子雷了下去。‘轰隆隆’雷声拖得特别的悠长，千年白狐收了，陆金秋命该遭了祸殃。千不该，万不该，陆金秋见到男戏子就往怀里搂，也是命该如此。”
“哇！原来是这样的啊！”贾水仙吃惊地说。
“这些原话，我还没有讲完。”陆八斤说。
“是不是陆金秋的丈夫有什么想说？”贾水仙问。
“是的！”陆八斤一度疑惑过有那么两个家伙，为什么会在背后说我葫芦瓢子一个。还在我面前夸我老婆水仙长得像个仙女。还问我帅哥工作组为什么老去你的村庄？那个还用问我吗？陆八斤见到过妻子对工作组热情得一脸笑容……
陆八斤带着诡秘地口气说：“他丈夫先是抱着尸体哭呗，哭呗！后听神婆这么一说就不哭了，还抱怨起来。陆金秋父母不相信女儿在田野会搂戏子那个。先怪神婆不该乱说，后来听得神婆讲的绘声绘色也就相信了。要怪怪千年白狐变成美男，害死了他们家女子。发誓从此以后见狐狸和蛇就打，不打蛇和狐狸必有三分罪。陆金秋丈夫还怪妻子好色，不该在田野见了妖精化着美男子也分不清，还搂在怀里，死了活该，活该。后来想来想去夫妻一场也不容易，还是大哭一阵。大喊自己苦命。妖精害了他，该死的白狐，死前还拉一个人垫背。消息传得快，到现在，我估计传了一百多里之外。”
贾水仙为之叹了一口长气。“唉！这人呀！说起来可怜又可恨，要死起来也快，转眼间就到了另一个世界。”陆八斤说：“不过后来有两个人极力的反对这种说法，还专门来找李慧娘，先是批评了她一顿，后头不准她再到处乱说。这两个人一个是蓝胡子，再一个就是付主任。”贾水仙说“我已猜到了是他两个人。”
“大山上，常有狐仙变成人的。”蒋木龙把这个故事讲给媳妇刘桂花听。“我还没见过白狐狸变男人，青蛇变水牯牛，真好笑。”刘桂花大笑起来。
“你还不信，这话是我们当地有名的李仙姑说的。”蒋木龙笑刘桂花无知。
些话传到付家坡和蓝茂林耳朵里，他俩绝对不相，这就是封建迷信。立即找到巫婆李慧娘，当她的面是狠狠地批评了她一顿，说她不懂科学简直在胡说八道。人家妻子不幸被雷电伤及到了，你还在编造惊俗谎言，愚蠢的丈夫不但相信了还要责怪妻子不是。简直是荒谬之极，发誓一定要破除封建迷信活动。在农村光搞了扫盲班不行，还要搞科普班。
付家坡说：“在农村，一定要普及科学知识。”
13
清晨，蒋先雨拖着犁铧赶牛去耕田，正好和要去榨油坊田金牛碰了个正面。田金牛停下脚步本想礼节性的叫他一声，冲他一笑。想不到蒋先雨捏着鼻子怒气瞪眼的转头，不理他田金牛一厢人情。有什么难堪的？田金牛也只好低头去了榨油坊。田金牛心想我要不是背了一个坏成分，你蒋先雨算个老几？你算不了什么？
田金牛一路上在想蒋先雨是个心眼坏透了的大坏人，你想在我家女人身上打坏心眼，还想抓走我家女人一根毛……你算个老几？要是论在旧社会你无非在蒋官玉家里充其量也只算是一个小奴才而已。你一生只会善变，斗蒋官玉时你跳上台，翻人家脸，你就是一个大不要脸的小人坏东西。
蒋先雨心里直骂：每天死人你田金牛为什么不死呀？天打雷怎么不把你劈死？你早点死才对。你怎么不跳到水塘里淹死呀？你要是不死，还有人活着抬不起头来。蒋先雨想起昨天下午出门正巧碰上田金牛老婆郑芝茹。蒋先雨故意停下脚步等这个女人从面前走过。蒋先雨朝她嬉皮笑脸的笑，女人朝他回眸一笑，就这一笑差一点要走了他的魂。蒋先雨还自问为什么有那么多的男人和我一样只要一见到这个女人就有冲动？她是男人心目中的天上的那颗星星，她是男人们钟情的那朵花。只准我一人爱，不准他人爱，谁想爱我就和他急，我要和他玩命。
田金牛，你有什么本事娶这么个漂亮的老婆？旧社会你不就是个大地主吗？旧社会你欺压穷人。新中国我可以公地公开的告诉你，我时刻在惦记着郑芝茹。我怨恨你田金牛不早点死。我今天耕田十二亩还没有轮到我的头上来，我想马上去耕郑芝茹的小二分。蒋先雨几十年的心愿，就是想得到郑芝茹，想郑芝茹想得心碎，连睡梦中也在叫喊郑芝茹。想得到这个如花似玉一样的女人也可怜。“我今生要是得不到你郑芝茹，我誓不为人。”
蒋先雨回过神来老牛在前面慢行不动了。“驾！”蒋先雨大声吆喝，左手挥着牛鞭，牛鞭的摞在牛身上。耕牛被鞭打又听到吆喝声，放快了脚步，四蹄奋起把农田里的水搅拌得“哗哗”的作响。蒋先雨对几个同伴说：“这一阵雨来得好，省得从水库里放水。”
林头牛抬头望着天空说：“好雨，好是好就是来得太急了。连中午休息的时间也给我耽误了！”腊金毛说：“我头上戴的斗笠，身上的蓑衣不知是哪处破了一个洞。把我上身衣服全都打湿了。好在是热天，湿了点也没什么事。”
陆文昌说：“后面应该有一百几十担稻子淋了雨。”一百几十担稻子淋了雨，这不是一件小事情。明玉就要过问：“到底有多少稻子被雨淋湿了？”蒋德隆回答：“我也不清楚，可能有六亩不到的稻子遭到了暴雨洗礼。我看见我父亲叫了人，赶快处理那些稻子。”蒋德隆是蒋正华次子。
“这个不算多！”明玉才松了一口气。
腊金毛在晒谷场见到郑芝茹正在扒开一堆谷子，也想过来讨好。“扒谷晒啊！”结果遭了她的白眼。不过，人贵有自知自明，虽说有怒气想发发牢骚，但是想了想也不应该，我无非是家里穷了点，头上长了白秃斑。
她不只是坎下河一朵花，她还是跃进大队一朵花，再说远点是全公社一朵花，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怎么说也只有她才弄得那几个工作组心发痒眼睛发花。腊金毛笑嘻嘻地说：“芝茹，提个建议，是不是把那些沾了雨的稻谷子扒开晒干。”郑芝茹笑时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这不是我的事，你去问人家队长吧！”腊金毛终于在近距离看到郑芝茹嫣然一笑的样子。“还有那些打湿了的稻子，如果不赶紧把谷子脱下来，今后吃的又是一大堆糙米谷和沤黑米饭。我们又得吃上大半年。”
“是啊！”郑芝茹笑时叫男人执迷的就是她露出了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付家坡打从心里话，这朵花开的不是地方，可惜浪在乡下。就怕有人得不到，必会使出招数来败坏这朵花。
14
农忙双抢到了第六天又出大事了，死人了，人是中暑热死的。陆八斤走路时那种病殃殃的样子，看了属实叫人生出一些同情来。从大队部走回来一路上在想着这几天发生的事。怎么会接二连三的出事呢？一进家门还没坐下，就对贾水仙说：“今天四队、七队又有人出了事。四队淹死了一个九岁大的小男孩，这个调皮的小男孩一个人在水塘里偷偷洗澡，上午淹死了。七队女社员陈金梅死了真可怜。”
“陈金梅死了我已知道。唉！她是被活活的热死了！”“是被热死了！大热天热死人这场面见过不少。双抢、双抢少不了有代价。陈金梅热死了，不是可怜一个人，而是可怜了一家人！”“热死人，病死人想起来都可怜！”“水仙，你不知道今天多少人去哭她吗？”“我想象得到。”“我听了就想哭了！”“你是哭了，我看你眼睛里还有红血丝。”
“水仙，陈金梅还是一个大姑娘，她才十七岁。”“是，十七岁大姑娘。”“加上陈金梅人样长得又标致，好多人都哭了。舍不得！我也去看了她人，死人脸色蜡白的好像睡着了。她尸体静静的躺着。她要睡着了就好。她马上就要抬进棺材里。见了这种场面不只伤心，至亲的亲人搂着尸体依依不舍的他是多么想女儿能活回来。我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大家流眼泪，后来忍不住哭出了声。可惜，真可惜，舍不得。特别是陈金梅的娘哭得死去活来，口口声声的叫我的乖姐儿，我乖姐肉，你死得好伤心。她娘哭干了眼泪，哭得好伤心，哭得上气接不了下气，看她娘想要代女儿去死，可惜替换不了！”
男人同情十七八岁的大闺女死了，一个黄花大闺女还没有出嫁，还没有儿女之事，可惜了。贾水仙说：“今年这暑天也怪，与往年都不同，太阳特别毒，天气现得特别的闷热，热得简直叫人无处可钻，无处可立，这种热、热得叫人太难受了。”
陆八斤说：“还有一件事也是发生在四队。”
贾水仙问：“还有一件什么事？”
陆八斤说：“这个说来话长。早上我刚一到大队办公室还没坐下来杨支书就叫我和工作组白成德去处理这件事，不用多话我俩就去了。路上白成德说：四队社员刘思聪都说他是个忠厚老实人。我回他，可他这回子就不老实了。”
贾水仙问：“他怎么过不老实？”
“是啊！青黄不接！”
“他跪在地上对我们说，他家断粮四五天，等不得了。”
“这样日子，我们也经历过。他家吃饭的人口多。”
“就是！我不知道他家那么多的人口每天吃什么？”
“你想怎么处理？白工作组要怎么处理？”
“白工作组推说眼睛痛，也没看清什么就全权交我来处理。我当时也犹豫了好一会儿，按处理必须送他住学习班，还得罚款扣工分。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求他把没打脱的稻禾交回集体就行了。”
“唉！怎么好说呢！你们这种处理千万没被他人知道了，你叮嘱过他吗？”“这个还用叮叮嘱吗！人家感动得只差给我连磕三个响头。”
贾水仙说：“像这种事要是换了其他人去，处理结果也许不会像你这样。也是的，不能把人逼上绝路，怎么也得留人一条生路。没错！我老娘经常对我说做个人活命难，劳碌一生不就为了一个身和口。”
陆八斤说：“通过这一件事我看透了白成德这个人，他就是一个专爱做老好人的人。从他嘴里讲出来的什么理想主义，什么工作中一定要做到铁面无私的什么、什么。今天那个事要是换了蓝茂林和汤炳火去了，刘思聪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贾水仙说：“杨支书为什么叫你俩去处理？这个难道你还不懂吗？杨支书他那里不知四队有好多家揭不开锅了。青黄不接不知有多少人家在等新粮。”
陆八斤对妻子贾水仙说：“当我看到陈瞎子把头往墙壁上撞时，他一定是想死，头上鲜血直流，陈瞎子意决愿意用老命来换取女儿年轻的性命，可是老天爷就是不听也不从。”
陈金梅父亲名叫陈全是个瞎子，五岁时得了一场大病导致双眼失明。陈金梅母亲也只是半拉子人，左手不方便。一家人全靠这个长相标致的十七岁的女儿。也许就这二三年她才长大了，陈家才过得有模有样。陈金梅死了家就塌了。瞎子哭得伤心又可怜，呼天喊地的叫儿声，声声撕心裂肺。
瞎子哭喊声，连地域里鬼魂也跟着起哄。“乖姐儿，我好儿呀！乖姐乖，我的心肝肉儿呀！我一个瞎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呀！为什么你留我这个瞎子不死，你为什么要我乖姐儿去死呢？瞎子活过了，瞎子早该死，瞎子为什么不死在我儿的前头！我不如死在我儿的坟头前算了！”
听了断人心肠地哭叫声：“儿呀！天黑了不要怕。有父亲为你在坟头前点灯，你夜里好回来，灯光照得见亮，你看得见家里的大门……”听到瞎子哭女儿，连过路的行人也为之断肠，为之痛心，为之哭诉，为之流淌泪水。
站在一旁的人不忍观看，跟着落泪。陈瞎子越想越伤心，看他样子恨不得与女儿即时一同而去，看他拼命的用头去撞棺材一时撞得血流如注。想起女儿回家第一句叫一声，爹！哦！我儿回来了！嗯！爹，你坐着，我来做饭吃您吃。每天有多么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从今往后，瞎子再也听不到了这熟悉的声音。瞎子只想我儿，你再叫声半句爹。
陈瞎子撕心裂肺地大声哭喊：“我只想用我一条老命能换回我儿一命，老天爷！你没有长眼睛啊！不应该死的让他死了！该早点死的人，为什么还要他活在人世上不死啊！”
16
付家坡、蓝茂林、白成德连忙赶了过去，除了对死者家人的安慰还是安慰。付家坡含着泪水说：“我作为公社派驻的工作组代表讲几句。据查陈金梅是个贪苦农民家里的孩子，自幼到长大一直生活在穷苦人家里。要不是有了新中国和共产党人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崇高宗旨和精神，像她这样的家庭真的怕连讨饭的门也寻不到。这个孩子懂事也知道争气。她晓得感恩，感共产党是穷苦人们大救星的恩。
关于她个人的先进事迹我老早就听到说，自从双抢战斗打响以来。她简直是没白天没黑夜的为集体忙活，她表现一贯积极，党组织正想培养她入党，我们的队伍正需要培养一批年轻干部。今后像她这样的好苗子，发现一个就好好的培养一个。她也是陈家全家中人唯一的希望，所有家务事就靠她。一个人是里里外外的忙，她是一把好手。”
汤炳火拿来一块白色大布交到付家坡手里，付家坡会意把白布盖在尸体上。干部站在一排一齐一同向逝者三鞠躬。“入土为安。”
付家坡接着说：“小小年纪她就挑起了一家人的大梁。她是两个老人的所有希望。大家可以想象得到一个残疾人瞎子死了女儿的心情。必是感到一切全都完了。叫他放心，我们政府是人民的政府，绝对不会也不可能丢下他不管。告诉他没儿没女不用怕，今后这个五保户第一个一定要保证好他有吃的和喝和住穿的。”
杨光明说：“不但要发放抚恤金，而且大队应责无旁贷的每年应予以照顾，从今往后一定要照顾好这家两位老人。”
白成德说：“我支持，一个十七岁姑娘的事迹很是感人。”
蓝茂林说：“就要这样。五保户生活必须有保障。陈金梅同志是为了双抢累死的一点也不假。对她们家应该发放抚恤金。什么才是世事无常？我每当看到广大的农村社员天天如此干繁重的体力劳动活儿心里就难过极了。我发誓说过一是要改变农村原始落后面貌，一定要把农村劳动生产力解放出来。一定要农业早日实现机械化。”
白成德说：“再多同情和可惜是改变不了这个农村落后面貌，还有城乡三大差别。陈金梅这个女孩子不但人长得标致，而且聪明好学。她是陈家湾里那个鸡窝里出了一只金凤。大家都夸她心灵手巧又勤快，队里有重活、累活、苦活，她是争着干。家务事抢着做。双抢大热天，做完集体的又上自留地里，她比一个男人本事还要强。”
蓝茂林喉咙硬咽。“据我所知陈金梅这个女孩子勤快得不行，就连中午一眨眼的休息时间她也要去做些家务事，她不是扛把助头去自留地锄草，要么拿把镰刀去田地坎边割些草木回来当柴烧。为什会选中午太阳爆，田为割的柴草晒得干。穷人孩子早当家，她心中的柴米油盐柴多重要，每日三餐烧火做饭需要柴草。她是家中顶梁柱。”
付加坡说：“趁大家都在开个临时会议，对于这个双抢有什么好建议。”
汤炳火说：“我说句心里话，炎炎的太阳似火一样的在烧，它烧得人心憔悴，它烧得人疲惫不堪。夏天中暑了如果抢救不及时少不了死了张三、李四。上级反复提出农村这个赤脚医生必须得有，还必须跟得上才行。”
白成德说：“是啊！每个大队必须得有一套完整的卫生室，最重要的是医药器具也要跟得上才行。找出了病因，但缺药。中暑的最好解药不就是葡萄糖，可是卫生室是连一支葡萄糖也没有。城里是人，乡下是人，说来都是人。大家看到了在农忙季节里我们可爱的农民就是忙坏了双手，忙坏了双脚也不会叫声苦和累。有一句话是怎么说来：农民是从犁头上解放到耙头上，再从耙头上解放到肩膀头上，又从肩膀头上解放到锄头上，从锄头上解放到镰刀头上。农民一年四季无有闲空，从镰刀解放到石磨上，从石碾解放到水利上。解放来，解放去，就是解放不了体力劳动。”
付家坡说：“这个我深有体会，一条老牛一条鞭子，牛在前面走，人在后面行。所以说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机械化，农业一定要早一天实现机械化。”
蓝茂林说：“我在农村也待了这么多年，最让我不忍心看到一件事就繁重的而且是过量的体力劳动。过量的体力劳动使很多妇女的手脚趾变型。特别是在双抢季节，妇女一天工作很长时间，起早贪黑。这期间一直浸泡在烂泥巴里，滚烫的热水中。泡烂了脚趾头和指甲，脚掌也泡肿了。手指甲在插秧时磨损掉了，皮也破了，血肉红须的样子，叫人不忍看。看了只能是一阵难过而已。想要解放劳动力，如里没有机械化，我想农民永远是辛苦，而且是苦不堪言。”
杨光明说：“共产党人绝对不可以叫苦叫累，共产党人不怕苦，更不怕累。同情心有时候是可以的，但不因同情而走错了基本路线。对于双抢我的办法是有，大家思想上首要是准备好，没有其他的，大队小队无论是什么干部一律要上到劳动生产第一线上去参加劳动。我对天发誓，我们一定要嘞紧裤腰带，也要多卖几台拖拉机回来！”
付加坡鼓掌支持杨光明的发言，其他干部也跟着鼓掌。白成德感叹说：“勒紧腰带买拖拉机好啊！有了拖拉机农民就不用体力劳动了！”
蓝茂林说：“勒紧腰带买拖拉机回来我也是大力支持。要知道国家第三个五年计划要初步实现机械化，第六个五年计划，争取在一九八零年农业基本上实现机械化，到了二OOO年全国实现四个现代化！”
付家坡感慨说：“我深深的体会到了一个问题，坐在办公室就是秀才坐书房，大家闺秀坐秀房的问题。没种过田，不知插田难，没下过乡，不知农民有多苦。我敢保证到了二OOO年农业现代化，工业现代化，国防现代化，科技现代化！”
17
到了双抢第九天，贾水仙觉得胃口不好，吃饭吃到嘴里没滋味，而且恶心。是不是怀孕了，不对，月经才干净十来天。女人暴露了身体弱点，叫头晕的不是一般的不舒服，应该是生病的前兆。对丈夫说：“我这两天老觉得胸口有点发闷。”
陆八斤安慰说：“我想是天太热了的缘故，或者是这些天伙食太苦了。我建议用猪大油炸三个鸡蛋给你吃吃。”“用不着，头还有点晕！”“水仙，我认为就是这几天日子太苦，没吃好东西，人又太劳累了，我还是去为你弄些好吃的？”
贾水仙反问：“家里能有什么好吃的？”陆八斤笑说：“有鸡蛋。”“鸡蛋留了换盐你也不知道。”“盐罐里不是还有些盐。”“八斤，弄什么好吃的就不用了。你要知道我那些姐妹家里比我们家里要清苦多了。开镰割稻时我提出用稻谷换顿白馍打平火，还有付主任答应给我们加一餐好伙食，姐妹们都在惦记着吃肥猪肉，这件事你要记在心上有空帮忙去问一下。其他的什么也不用多说，我只想歇一歇，多睡上一会儿，可能多睡上一觉就没有事了。”
“好的，这个用稻谷换白馍的事我明天就叫人去解决，我大小也是个副支书，这点小权力我还是有的。关于那两个头头所说的妇女吃顿肥猪肉的事我会旁敲一下。好了！你早点休息！”“八斤，人奇怪得很，你说叫我去睡觉我又睡不着。我想有了那么一天，就如传说中的那样，农业有了机械化该多好啊！到了那个时候就不该用太多的体力去劳动了！”
陆八斤说：“机械化那个不是在盼望，农民都有这个盼头，大队不是有了一台小型手扶拖拉机吗！还有了一台抽水泵和一台脱粒机。以后有了插秧机、割谷机，还要有薅草机。我也在盼农业早点实现机械化。”
“是啊！机械化大家盼望了多少年啊！”
“依我看也快看到了。我们大公社已经有了二台大型拖拉机。听上面人说公社还有了一个大计划，说是总共要购买六台大型拖拉机。公社党委决定大家平时省吃俭用，勒紧裤腰带也要多买三台大型拖拉机。水仙，身体不行，听我一句就要吃点好的，鸡窝里不是有几个鸡蛋吗？”陆八斤说完就去鸡窝里捡鸡蛋。“鸡蛋留了换油盐。”“换换，换一辈子舍不得吃不也是哪么过！”
“唉！”贾水仙感叹一声说：“上级提倡省吃俭用我大力支持，叫农民勒紧腰带我也大力支持，我们家照样也要省吃俭用。如果我要是能够看得到大拖拉机来耕田那该有多好啊！还有，要是有了拖拉机还有会插田的插秧机那该有多好啊！”
陆八斤从鸡窝里捡了三个鸡蛋笑说：“收割机，插秧机听说也快有了！水仙，听人家说用猪大油来煎鸡蛋太苦了的人吃下去必定会有效果，小毛病吃下去就会立即好起来。”陆八斤来到厨房从一面挂餐具的墙壁上取下一口锅底下结有一层厚厚的黑烟灰的铸铁锅放在灶台面上的灶眼里，然后坐在灶堂前土墩上把一把柴草放进灶堂里点燃。起身从厨柜里端出了盛猪油的砂壶轻放在灶台上。看了看砂壶里的白色猪油，然后右手拿着一把铜汤匙小心奕奕的从里头舀了一匙猪油倒在发热的铁锅里。猪大油一入铁锅里就散发出油分子，这种油分子很香，香气飘荡满屋，就连附近的空气中也散发出这种好闻的肉香味。
陆八斤把鸡蛋壳砸开，小心翼翼地下到锅中，蛋黄和蛋白一点也没弄丢。鸡蛋到入铁锅里，铁锅里即时发出“嗞嗞”的响声。陆八斤一边煎蛋一边说：“水仙，你知不知道猪大油才是最好吃的油？俗话说一猪二茶、三生四麻。猪大油排在第一。”心想把鸡蛋煎炸出金黄色效果，往锅中多添加了一汤匙猪大油。猪大油与鸡蛋产生的一种复合分子的香味真的是香得无法形容，这种香味不只是在屋子里飘荡，而且连左在邻居和过路的人也能闻得到这种独特的香味。三个鸡蛋煎好了，陆八斤用瓷碗装上端到贾水仙的面前。
“水仙，鸡蛋煎好了！你尝一下！”
在那个吃碗白米饭就叫奢侈的年代，见到煎得双面金黄的鸡蛋真是诱人极了。陆八斤看到大儿子陆富双眼直勾勾的望着母亲，其实他的眼睛是紧盯着那三只诱人的金黄色鸡蛋。什么叫目不转睛？儿子的眼神就是。他想笑。
“过来！”贾水仙把陆富叫到面前，陆富走近养母面前。“来，你吃一个！”她用筷子夹了一个给陆富。陆富接过鸡蛋放到嘴边吃了起来。贾水仙对丈夫说：“这一个是你的。”陆八斤本想推掉。“我不要！”贾水仙说：“你不吃，我也不吃！”陆八斤说：“你吃了，我是煎给你吃的。”贾水仙说：“哎呀！你别推了行不行？”“水仙，你个人吃了吧！两个鸡蛋又不是好多。你胸口叫闷，你快点吃！”
陆富几口把鸡蛋吃完了。他把手指放在嘴里吮了吮，眼睛盯着碗里鸡蛋不放。贾水仙夹起一个鸡蛋硬是送到陆八斤面前。看着丈夫接到手里直到把煎蛋放到嘴里吃完了。陆富望着他的嘴，贾水仙把碗里一个鸡蛋扳成两半，一半又给了陆富，自己只吃了半边。
陆八斤扬起右手真想打不懂事的儿子一巴掌。“我是煎来给你娘吃的，不是煎来给你吃的。”贾水仙笑说：“孩子小，你不要怪他。”
陆八斤看着大儿子陆富把半边煎蛋拿在手心中看了看，然后放到嘴唇边一小点的分细了吃。孩子吃得多香就有多甜，真是味道好极了。孩子第一个鸡蛋几口吃了，剩下这半边拿在手中慢慢品尝。这孩子多鬼？每当看到贾水仙把陆富儿当作己出，陆八斤又感激的心中又难过的。“水仙，还得要一个星期，双抢基本结束了！”“是的，可这老天爷这两天一点风暴雨也不起，一阵风也不刮刮。闷热。”
陆八斤说：“天不下雨、天不刮风热得难受，然而一下雨就下暴风雨，下暴风雨最怕的事就是打雷。打雷打死人简直太可怕了。双抢忙完了就好了！”贾水仙苦笑说：“好也好不了多少，估计明后两天队里上的活儿最多、任务最重。要彻底忙完，我估计还要六七天。”“双抢结束了，人也就轻松了一边山。”
“吃饱了，给爸爸扇风。”陆八斤拿了一把扇子交给陆富。
陆富接着扇子，一双小手给父亲扇了起来。小孩子扇了一会儿就累了。他把扇子扔在一边，陆八斤捡起来自己扇。“水仙，我还是那句话，大热天要记得中午歇息，最好多歇一会儿。再忙也要歇息，中午太阳狠毒。明天中午我可能不回来，有可能在大队部吃中午饭。该歇一会儿的就歇一会儿。”陆八斤对妻子很关心。
“八斤，你也要注意身体，你身体有老毛病你们的那些干部又不是没看见。每当看到你早晨起来一副病殃殃的样子时我心里不是滋味。记住在大太阳地上尽少走路，进出门要戴顶凉帽。你这个毛病不能累了，也不能热着了。我想今个儿早点休息，明天又要起五更。”贤惠妻子同样关心丈夫。
18
离双抢结束还有三天。陆八斤把好消息带回家人。付主任答应在双抢结束头一天犒赏坎下河生产队劳动妇女，兑现当时的承诺。但是陆八斤反复叮嘱不到时候不能说出去，此事暂时保密。还有一件大好事，这件事对贾水仙来说很重要，大队妇女主任人选的名单上有贾水仙三个字。贾水仙当选大队妇女主任的机会有八成。
“你带的头，你所做的事大家都看得到。”“是好是坏？？”“当然是好。上级对你评价早已超过了我当初。”“嘿嘿！”“我见你今天笑得最好看。”
吃过晚饭后，贾水仙解怀抱着婴儿喂奶，望着婴儿吃饱了红彤彤的脸蛋说：“你看俺儿子吃饱了奶可爱的样子。我带儿子到龟背山乘凉。”陆八斤点头说：“好吧！我现在就端张竹床去龟背山上占个纳凉位子。”陆八斤背起竹床来到角背山，看到四下到处摆满了纳凉的用具。真的是来晚了没地方放乘凉用具了，况且大家喜欢把乘凉用具放在人中间。个个怕睡外沿，特别是带有小孩子的母亲，害怕大山里有野狼出没。村民会把中间的位置都会留给带有婴儿的母亲。
屋子里闷热，一到龟背山上就感觉凉爽了许多。阵阵晚风吹过，人躺在凉床上仰望天空中的星星，深不见宇宙到底有多少星星。传说天上有多少星星地上就有多少人，如果有星落下必定会死人。天空中时不时的划过流星，村民多数会相信明天又会死人。
睡到凌晨，天凉点陆八斤咳嗽得厉害。他也怕吵了他人，他又怕风、怕雨露凉了身体感冒了就带一家人回家睡床上。贾水仙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了不少心事，觉得总有好多话想要对陆八斤说又不知从何处说起，好像有话要交待。
“八斤，咱俩结婚四五年了吧？”
陆八斤睡意正浓，根本没听见。贾水仙自言自语，“大儿子生下来半岁不载。我一直把陆富当着已出。过了三年又怀上了小儿子。陆牛正好今天满了四个月，每当看到儿子长得胖乎乎的真是爱死人。”
三更天，陆八斤睡醒了。这个一天也离不开女人的色鬼男人又少不了那个爬坡运动，爬在女人身上要了那个几下……她好像麻木不仁的也没有多大感觉。她一夜没睡好，心情有些糟糕。贾水仙最怕蒋正华来喊她起床，刚一想，蒋正华就来了。
“贾水仙呀！”“哦！”
“起床了吗？”“起来了！”
贾水仙一直好强，加上个人思想进步。她起床时感觉头晕的有点厉害。“不知是什么原因。就这几天，这人老是显得有点不舒服。唉！加上蒋正华一天到晚在叫在喊，天天如念经一样，听不清他每天在说些什么？”
陆八斤回答：“当了干部就要学会念经，就如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道理一样。上一堂课开一天会就要背一天的经。”
贾水仙带着凄楚地口气说：“我这几夜都睡不着，我家哥哥和嫂嫂不知是怎么了，我第一个嫂嫂有多好，可惜她生儿子生不出来生死了。我这个嫂子不知为什么，近来老跟我哥吵架。我哥也是个苦命人。我刚眯会眼就梦见了我爷爷，我在七岁时爷爷就死了。爷爷的模样子我都忘记了，最多只记得一个模糊影子。前天做梦，梦中清清楚楚的记得爷爷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我很生气！我还看见奶奶，奶奶前年才去世了，她模样一点也没有变。奶奶最疼我，从小就疼我，我是不是想奶奶了？”
陆八斤嘿嘿笑说：“你是想奶奶了，亲人思念亲人。你这是大白天想的问题，想得太多了！做个梦有什么奇想的。那个人睡着了不做梦。”
贾水仙头凑在丈夫耳边说：“八斤！不知为什么我总为你操心，有病又不好好养病。人家都说得了这种病，要好好休息才行。特别是男女之间这事少做，尽量不做。你呀！只要做起这个事来就不要命了。你又不知道搞得我白天头晕的没有力气干活。你得了富贵病，要常吃药。记得要休息好，千万没累着了。看你这几天老在咳，痰里带血。云连山教你认草药你自己认得吗？不要老去麻烦人家，认得草药自己上山挖去多好。”
陆八斤鼾声已响。“这个鬼头，又睡着了。”贾水仙起床出大门，仰望着天空看星星，天空中繁星暗月。正好在正西边有颗很亮的流星划过。又见到了流星了，这颗星落在非的头上了。传说天上多少星，地上多少人。人心好，星光亮，人心黑，星光暗。我今夜见到了好几颗流星在天空滑落。五更天落星，不知道今明两天又有哪个人要死。
晨曦处在朦胧之中，贾水仙真想回家再睡一会儿。
几只乌鸦不知从何处飞来，站在村头大树枝上“哇哇”叫。
19
经过妇女们的反复要求和贾水仙的努力，付家坡答应的五斤猪肉票外加上白成德的个人捐献，十斤肉票终于到账了。坎下河村以集体的名义花了七元二角钱购回来了十斤正排肥猪肉。贾水仙把好消息告诉姐妹们，姐妹们高兴得简直不可形容。光吃肥猪肉不行，肥猪肉里得掺和上东西，妇女们自己动手挖了一箩筐野莲藕回来。野莲藕红烧肥猪肉可以让全队的妇女们美美的吃上一顿，也就人平二两肉。
并计划今天中午开吃。
“中午有肥猪肉吃的了，一定要多吃一块。”“好啊！想多吃一块就怕吃不下。”“咱们大多数一年吃不到二三回肉，有的妇女说只要闻到大肥猪肉味就腻味了。”
贾水仙笑说：“你不吃就上当了，我会多吃一块，吃了你的份头上的呀。”
“我们几个说好了都不吃了，全都让你吃了。就你平时干起活来干得出力，还有你是带婴儿的人，每天少不了要给婴儿喂奶水，多吃几块肉也好补一下奶水。”
贾水仙赤脚行走在烫脚的沙石地面上，感觉今天有点心慌体乏力。做个农民苦，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又到了一年四季中最热的三伏了，太阳照在大地上感觉全身都火辣辣的，被太阳光烤晒的地面上如涂了一层辣椒油辣脚。地面上有一层如蒸笼里冒出的气浪，是不是其他人也看得见了地上冒着热浪？这些男人赤膊走路与女人赤脚走路是一回事，赤脚行走在地面上会感到烫脚。然而烂泥田里水如煮沸的开水，水温高到四五十多度以上，烫手烫脚全不在话下。我们这些妇女都在高温下抢割抢收，还要下田忙于插秧。贾水仙明明感觉到了脚酸手软四肢乏力，还要咬着牙关坚持。
蒋玉霞看到贾水仙今天状态不佳，关心地问：“水仙姐，我觉得你是不是身体有那个地方不舒服？”贾水仙强笑道：“没事的！”
“我觉得你气色不像很好！”
“你放心好了！”
李翠花也看出了贾水仙今日做事就与往常不同。觉得她做事时有气无力的样子，这个不是她贾水仙的工作作风。李翠花再仔细的观看贾水仙的脸，觉得她脸色苍白，气色不佳，这与她往日生龙活虎的模样截然不同。她一定是生病了。生病了应该休息一二天才好。
赵桃花觉得贾水仙今天的表现不佳，好像整个人打不起精神，有点恍惚的样子。赵桃花问：“水仙妹，你今天是怎么了？”贾水仙强装笑颜说：“没怎么了！”“我看你脸色怎么会有那么的差了？”“是吗？”“你是不是热到了？”贾水仙答：“桃花姐，只是觉得胸口有点发闷而已，手脚也有点发软，我想喝口凉水就会好的。”
众人都知道贾水仙是个好强又爱面子的女人，劳动的时候从来不落后于人。谁人知道她头上的光环，还有那道紧箍咒。泥巴田里水温一直在上升，人在泥田里如在蒸笼中没多大区别。劳动的妇女整个身体都弯弯伏在泥巴田里，左手托起秧苗不停插秧。
贾水仙感觉手脚酸软无力，手指头发僵直不起来。贾水仙病得已经够重了，右手还要把秧苗分成多支，但速度上明显的要慢出他人许多。往日插秧速度快，别人形容她手指头快如鸡啄食，今日动作比往日慢了许多。她此时多么想呼吸一口凉爽的空气，多么想在一片树阴之下坐上一会儿，喝口凉水休息。身处热浪烘烘烂泥田中，全身不停的出虚汗。脸色由白发青。到了正中午，泥田就如灶头上的蒸笼，水温高得烫手烫脚。
这么热的天不但得不到休息，还要付出超强的劳动。住在城里人，你坐在屋子里还得用电风扇来降温。你们的日子有多好过，你不用种粮，也不知天热种田有多难。你吃饭就找农民要，还要最好的粮食。为什么有那么多乡下的姐妹想嫁到城里去，只要嫁到城市，就是嫁给一个瞎子蹶子也好过在农村嫁个好后生。
蒋玉霞问：“水仙，你要不要上岸来休息一会儿？”
“不用了！”“上岸来喝口十滴水。”
“大家都在干活，我怎能搞特殊化。”
“你放心，你就是不在，你不在，大家一样把事情做好的！”李翠花本意是想说句关心她的话。“坚持就是胜利，手脚慢一点对不起大家。我拖了大家的后腿。”贾水仙说。
“不会的！”蒋玉霞说。
“有劳你们了，就要大家多插一点啊！”贾水仙声音很轻。“为什么老天爷一点风儿也不刮，刮一阵风儿也好过一点呀！”贾水仙伸直了一下腰身，看插秧的妇女们的双手就如鸡啄米一样，把秧苗快速的插在泥田里。内心发出姐妹们加油干，你们各自忙各人的，插好本份的田。只有蒋玉霞离贾水仙近些，后来也渐渐的远了。
贾水仙落在妇女队伍最后面。贾水仙感觉到水田里的水温就如笼子里的锅下热开水，开水的温度就要把一笼包子蒸熟了。这水田里水温就是要把她当成包子蒸熟了。你把我蒸熟了好喂烂泥田里的蚂蟥，蚂蟥不吃死人只能用来肥田种出一把好稻子。贾水仙眼睛发花了，出现了视觉上的幻觉，水田下面出现了好多房子，这些房子就如传说中的宫殿楼阁。我会走进那些房子里去吗？啊！我看见了桥，桥上有人来回走路。有人不断的向我招手。快过来，跟我上这条桥。快过来呀！你还疑虑什么？你听到了吗？快点呀！
20
跃进大队指挥部明窗亮瓦，大门正对西南方，阵阵西南风从大门钻进。陆八斤正在和一群干部们一样手里拿把扇子在高谈阔论起来。总结自从打响双抢战斗以来，各生产小队工作报告，要总结经验，汇报思想。
付家坡说：“自从双抢战斗打响了以来。为了力确保农业生产获得双丰收，各条战线都出了不少力气。看来今年双抢工作进展很顺利，现在是到了关键的收尾时间，收尾工作也不可怠慢。要抓紧，再抓紧，而且丝毫不能放松，更不能麻痹大意。”
蓝茂林说：“从这些天看来，我看到各生产战斗小队表现良好，社员积极性很高。特别是妇女同志们！我要表扬几句，个个任劳任怨，不怕吃苦，不怕受累。敢于拼，敢于斗，忘我的劳动，不怕牺牲的革命大无畏主义！精神焕发，斗志昂扬，值得表扬学习。”
杨光明说：“从劳动中锻炼出人才是有必要，我要说的特别是坎下河三小队贾水仙这位女同志，在今年双抢战斗中，她不但个人表现积极应值得大家好好学习，而且她带动了三小队全体劳动妇女们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更值得大家学习。平时重活、累活、脏活都抢着干，挑重担在前，享受在后。”杨光明表扬了贾水仙。
白成德说：“像贾水仙这样的女同志在我们公社每个大队都会有出现，不但三队有，四队有、七队、八队、九队、十队，十二、十三队也有。我也看到了有个妇女她一直在默默无闻的表现自己也不错。她虽说是背了一点家庭成分，但我认为这个并不可怕，关键是在于她能与广大人民群众站在一起，应值得表扬。她就是三队青年妇女郑芝茹。”
付家坡说：“我还要多说几句，这个今年双抢来得比往年要快，我们也完成得快，各条战线动员起来也快。毛主席教导我们：农业的根本出路在于实现机械化。于今，我们广大社员现在的劳动场面很辛苦，等到将来农业实现机械化了，农民的体力劳动会减轻的，而且是大大的减轻。中央第三个五年计划，将农业实现机械化摆在第一步。工业现代化，国防军事现代化。咱们跃进大队争取明年下半年，再买台大点拖拉机回来。”
“好！”杨光明搬弄指头在算。“明年下半年，我们大队争取买台大拖拉机，还有三台插秧机，两台脱粒机、五台抽水灌溉机、一台收割机。我们农村人口多，人多不怕。这就叫人多力量大。农村有了水电，就有了机械化。到了那一天，农民就不用再是面朝黄土，背对老天了，如今人民是当家做了主人，站直腰杆翻了身。”
蓝茂林说：“双抢季节完成了，马上就到了农闲的时候，要兴修水利，把弯弯曲曲的河道改直，把小田改成大园田。再就是多种粮多打粮，再就是吃好睡好休息好。”
白成德说：“我们要听毛主席的话，听党中央的话，一定要把农业办好。争取双抢夺取更大的丰收！在夺取大丰收的年代，涌出了一批骨干分子出来。我来补充分一句，农闲不但要兴修水利，而且还要绿化好荒山。”
付家坡说：“大家全都发了言，而且有些言发得很好。我还有一句话没说完，同时要消除阶级斗争中的隐患，要时刻提防阶级敌人在暗中搞破坏。因为暗藏在各个角落里的阶级敌人不少，敌人时刻想出来搞破坏。关于在这件事上，我们是马虎不得。我们要反苏修、反美帝国。事事要小心提防，还要有更高的警惕性。”
突然，大队会堂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大家还没定神只见蒋木龙冲进会议室。“陆副支书，大事不好了！”蒋木龙见了陆八斤就叫喊。“你说什么？”陆八斤从坐位上猛地跳了起来。也许是吓得一蹦，心想大儿子玩水出事了？
“有什么事？”杨光明问。
“她……”“别惊惶失措的，有话慢慢的讲。”看到蒋木龙神色慌张，杨光明心里也紧张起来。蓝茂林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她、她、她……”
“你这个同志，说话别急好不好？她她、她的，她是谁？她怎么了？”白成德瞪着蒋木龙一眼。“她……她……她……”蒋木龙吞吞吐吐，一时说不清。陆八斤看了蒋木龙的眼睛慌乱，感到大事不好，心中有了感应。“她，她……她是谁呀？”
“她，她，她贾水仙队长晕倒了！”蒋木龙越急越说不清。
“你说她是晕倒了！”“嗯、嗯！”“晕倒了不会太要紧吧？”“难，难说。”陆八斤忐忑不安起来。“她在哪里晕倒了？”跟着咳嗽不止。
“在插田时，晕倒在泥巴田里。”蒋木龙终于说清楚了一句。
“现在，她人怎么样了？”陆八斤预感情况不妙，身子已离开了大队指挥部。陆八斤预感强烈，贾水仙出事了！不可以，不可能。她只是晕倒了，她不可能有大事？她可能是双脚发软无力了。一边走一边问：“木龙，她是怎么了？”“快，快……快！”蒋木龙在一个劲催快，想加快脚步想几步跑去，可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随后紧跟着一路前来的还有汤炳火。
“一定是出了大事？”杨支书放下手中的工作，中止了会议，有好几位干部也紧跟着后面追着过来。杨光明一边跑一边高喊：“可能情况不妙，贾水仙同志一定出了大事，快点通知赤脚医生，快去喊陈有财，叫他跑步，赶快到三队来！”
蒋木龙说：“妇女队长贾水仙同志，她趴在泥水上面也不知有多长时间。当其她的妇女们看见……她，时间耽搁了。”蒋木龙后面半句话，陆八斤没听清楚。蒋木龙一边跑快步边说：“大家把她弄上岸，她脸色都青紫了……可能不太好。”
“会不会有大问题？”汤炳火问。
“不知道，可能不妙。”蒋木龙回答。
“赤脚医生来了吗？快去叫陈有财。”蓝茂林问。
李翠花哭着说：“我来抬水仙的时候她手和脚全都发硬了。”赵桃花和几个妇女把贾水仙被抬到一棵大树下，有人连忙从她家中扛来一张竹床，她已安静的躺在竹床上。身边围了一大群大人，小孩远远的站在旁边，大人不准小孩子靠近。几位年纪大的妇女给她擦洗脸面，不少妇女围成一个圈，正在给她换衣服。
“水仙啊！你是多好的一个女孩子，大家都舍不得你，你好点个人，你昨天还是个好好的个人。你见到我有说有笑的，还老远叫我。可惜了！太可惜了！”云连山心里难过，低着头眼角流出泪水从人群中离去。云连山在反复说：“多么小面的一个好女人。唉！什么你追我赶，只知道抢着干活，大家也不关心她一下。发现早一点也有救了，痛心啊！”云连山一副无奈的表情，凄楚的告诉大家，贾水仙死了。
所有的人表情严肃，多数人在低声哭泣。陆八斤见了这个光景，什么都明白了，大家见他来了让开一条路。陆八斤一头扑了过去，扑在贾水仙身上。“这种事怎么会轮到我的头上来了！”嘶声大喊：“水仙，水仙——你是怎么了？我的水仙呀！”陆八斤嚎啕大哭。
“水仙……水仙，我好苦命啊！”
刚懂事的陆富，站在一旁一声一声的哭，“妈，妈妈……妈！”围着旁边的大队干部流泪不止的，哭泣声不断。
“乖姐呀！我的儿呀！”远远传来妇人的嚎啕大哭声。“我的乖姐呀！我的儿呀！我的心肝肉儿呀！我的心肝肉呀！”声音由远而近，是陆闰发跑步去通知贾水仙的娘家人。娘家兄弟姐妹和母亲闻了噩耗，哭喊着向这里爬跪着赶过来。
“我的乖姐呀！我的儿呀！我的，心肝肉呀儿呀……我的乖乖姐姐儿呀！”哭声凄惨叫人听了不免泪下。悲泣成河，不忍者泪如雨下。
“我乖姐儿，她是怎么死的，你们快点告诉我……儿呀！心肝肉儿呀！你走了叫你娘怎么了活呀！乖姐呀，儿呀！你狠心丢下你娘亲，你叫我怎么活呀！我活着还有什么用啊！我乖姐儿呀！你等我呀！我的乖姐儿呀！老娘跟着你后面就来了！我的乖姐儿呀！”贾母声声悲哀哭声可怜又悲怆、句句伤感伤情。
付家坡擦了一下红肿的眼睛，白成德在一旁落泪不止，郑芝茹朝他走来打了一个照面也没说话。谁不怕伤心，这种哭声真不愿意听下去。老妇人口口声声在哭，“乖姐呀！你死得冤呀！你死得惨呀！你死得好苦呀！黄泉路上，你先走了，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怎么办呀！我的乖姐儿呀！”
那种场面不但叫人伤心，而且不忍心去看。不是感人哭泣声，而是旁者无不为之流下泪水似水一样流淌声。声声乖乖肉姐儿呀！声声心肝肉呀！声声带血，字字是泪。蓝茂林为之难过。娘在声声呼唤心肝肉，这就是母亲的眼泪似血水。嚎啕大哭也难解心疼之爱，泣声一片只能叫人更加伤悲。什么叫累死累活？我终于明白了。我蓝茂林一定要把当代中国农村人的生活告诉世人。中国农民生活好苦，中国农民一定要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出来。要向机械化看济，要向农业现代化进军。
郑玉勤走来相劝，拿着扇子给他们扇风，生怕他们热坏了。“大热天的，哭不得呀！哭伤了身子呀！去的人要去了，我们不能因她而不活了吧！”
村里几位大娘泪如雨下，都来相劝。“天热了！保重身体要紧。人走了！再怎么喊再怎么叫她也听不见了！”“你是叫她不回来的呀！”“你再怎么叫喊，阎王那边是不肯放人让她回来呀！”说到这儿，郑玉勤看贾水仙娘亲哭得太伤心了，整个人哭倒在地上，也跟落泪还要劝他人没哭。“不能再哭了，哭不得！大热天的要保重身体！”
“人己走了！过了奈河桥界走远了！这叫没办法啊！这个不比得别的事，这个事是代不了的，老天爷已经收留了她。”陈三娘拉住贾水仙的亲人相劝。
陆八斤捶胸扽足，哭自己苦命。哭，命中没有老婆；哭，今后这日子怎么过；哭，今后又有谁来为他做饭。“陆副支书，你要节衰呀！”干部都是这么一句话。
21
付家坡在蒋正华耳边交代了几句和蓝茂林、杨光明先走了。看到整个村里的空气一下变得非常沉闷，往日笑声朗朗的村庄一下子变得个个哭丧着脸。他们心情一样难过。依照乡里风俗，人死在外乡外地的，只能放在村祠堂里，或用草围子围成一个圈，死的人是不能进家门的。只要死在外面，都不可入家门。
村里几个青年不知从谁家里抬来一具漆黑的棺椁，棺椁平放在地上，棺盖与棺椁暂且放在一边。有人挑来两担生石灰，死人入棺，都要放生石灰。棺材已经抬来了，有人往棺材里放石灰。贾水仙停尸在大树下，尸体上盖了一面红绸子床单。
号称半个神仙汪道尔来了。在村头挂起黄幡，摇响金铃，金锣连敲几下，烧了一盆黄纸钱，为死者念经作法。奈何桥上没留恋，孟婆子给的汤少喝一碗。今世做人来世也要做人，你今世做人生在农村吃尽了苦头，来世做人你就要生在城市里享福。
青年人死亡了称之为短寿，乡风里说这个人就是短命死的，短命死的人就要即日死、即日埋葬。炎炎似火的三伏天，人死了二个小时就要发臭，尸体开始腐烂。
赵桃花边哭边说：“水仙妹子，我好惋惜你啊！你怎么会短命？我早上看见你时你还是个好好的人。这人才眨眼间的事啊，说死人就死了。呜呜！看来这人没有叹息的。你平时待人又是多么好的一个人啊！为什么好人短寿？水仙呀！你不应该死呀！”
蒋玉珠泪流如雨，一边哭泣一边说：“昨天，我就听到水仙姐叫不舒服，说肚子痛头发晕。她一定是热发了痧，为什么你生病了也不歇息一天？你从不叫苦叫累，重活累活全是你带头抢着干。呜呜！”廖金梅哭说：“水仙姐，她为大家要到的肥猪肉本是中午开吃。如今这样你叫我们怎么吃得下？你就是一个太要强的女人，病了还要逞强。”
夏冬菊说：“她就为了几个工分，生病了不休息，她不就是舍不得几个工分呢！肥猪肉没吃上一口，正好用这些肥猪肉来给她葬坟。”
金善玉脸上挂满了泪水说：“我心中好难过。她水仙姐心中一直装着大家。水仙姐是个大好人。平时水仙姐带着我们大家苦活重活全是她自己抢着干。昨天对我们透了风声，今天早上才告诉我们有肥猪肉吃。痛心啊！她一口肉也没吃上。早上我和你还有说有笑的，转眼间你就离开了我们，就要入黄土了。呜呜……”
陆八斤哭妻，“水仙啊！我的贤妻啊！你这一走了，你双眼一闭，你也不可怜一下？还有你那个才刚满了四个月大的儿子啊！呜呜……水仙啊！他半岁不到呀！水仙，你狠得下心丢下他你叫他今后怎么长大？这以后的日子你叫我怎么过啊！”陆八斤双手不停打头，哭得像个疯子一样。
夏冬菊站在一棵大枫树下对身边几个老妇女说：“他是个苦命的男人，第一个老婆半夜三更跑了，到如今不见人影。这不又中年丧妻，他的命苦得如黄连一样苦。”张秋娘说：“是啊！他命硬克妻。村子里出鬼，也不叫法师来捉一下鬼。年纪轻轻的人怎么会死了！”夏冬菊连忙附和说：“是呀！秋娘，村里有鬼，经常晚上闹鬼。上午人好好的，下午就死人。”张秋娘说：“叫汪大师帮忙捉一下鬼，或者叫汪大师作作法事。”
郑玉勤看着陆八斤这个男人一直跪在地上抚摸死亡的妻子哭得好伤心，也就为这个男人伤心起来。“唉！一时伤心而已。大人过不了多久就没事了，只可怜孩子太小了。黄花菜叶子黄，四个月死了娘，想了想好伤心。”
贾水仙平时玩得几个最好的姐妹其中之一王美霞伤心地哭说：“其他的我不伤心，我伤心她才四个多月大的小儿今后怎么办？今后怎么办啊？”张莲花说：“小时候，听别人唱这首歌儿，黄花菜，叶儿黄，两三岁死了娘不知什么回事。今天终于明白了！贾水仙，你不应该死，不应该是你死。你死不得啊……呜呜！”
廖金梅站在遗体旁边伤心地说：“贾水仙，我再想叫你一句，怎么叫了也无人答应。这个怪老天爷，你不知道你每天无缘无故的要夺走多少人性命。大热天的热死人，干起活来累死人！人活了好可怜啊！”
四下哭声凄惨。
“贾水仙，你好好走啊！你走了再也用不着干这体力上的重活！这人为了吃口饭，这人就得忍。这太阳每天都在天上晃呀！火一样的烧呀！后面不知轮到了谁！你放心走吧！在困难面前我们一定顶得住。”李翠花伤心地哭，与贾水仙一起战斗的八个妇女小组长，围着她的遗体作最后的告别。贾水仙说过，今后不管怎么样要团结在一起，九个小组不分名次，大家都一样的话在耳边回响。
第一组长李翠花；第二小组长张莲花；第三小组长廖金梅；第四小组长王美霞；第五小组长蒋玉珠；第六小组长赵桃花；第七小组长金善玉；第八小组长云金铃。云金铃害怕看到死人，也就不敢站近尸体旁边，只好远远的向遗体三鞠躬。
刘桂花姐妹站在一旁观看，眼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云连山告诉大家一个防暑的简单知识：“夏天炎热，千万不能逞强硬顶。更不能在太阳底下长时间劳作，中间要多休息，多喝清凉水，苏打水加白糖，吃皮蛋，凉水里加一点食盐和白糖。热天饮食要清淡，多吃苦瓜、茄子，多喝鱼腥草茶。中暑了，要马上休息。而且要在通风阴凉地方坐下来休息。最好睡上一觉。还有理疗方法：刮痧、按摩、挑动经络。特别是休息时间要充分充足，千万不可以打疲劳战。男人要爱惜女人，女人要心痛丈夫。贾水仙中暑至少有了三天，痧都沉在肌肉内了。看她身体全是发紫，血液早就凝成了紫块。可怜她身为妇女队长，项项争先，事事带头，有多么坚强呀！可惜，太可惜呀！”
汪道尔念念有词为亡灵化了不少黄纸作为冥币，并打了铁斩的纸币为冥府钱纸。烧了一大堆烟灰在天空上飘舞。敬了天神点燃三柱香，放了挂鞭炮竹。民间传说人死了，放炮竹烧香在告诉阎王爷，派牛头马面把灵魂带去。该投胎的去投胎，该转世的快去转世。
郑玉勤在祈祷：“贾水仙，你不要恋留了！更不要恋凡家人，留在村里头的生魂游荡不走！你要早去早投胎呢！投胎记住要投到城市里去，投到富贵人家里去，再不要投到农民家里来。在农村苦吃尽了没去说，起早贪黑，没白天黑夜的累死累活的连饭也吃不饱。阎王爷呀！她要去投胎了，你就把她投到有钱人家，投到大城市里。”
家人把贾水仙生前穿的好点衣服尽量给她穿上。将她头发辫子梳得整整齐齐，脸上涂了些香粉，擦了红胭脂。在一片哀悼嚎哭声中，亲人将贾水仙尸体放进棺椁里。棺椁底层铺了一层石灰，头上枕了一个枕头，剩下一担石灰盖住了整个尸体。
盖棺，钉上大铁钉。“盖棺定论。”贾水仙是劳动模范，是累死在劳动第一线，是英雄楷模，是大家学习的榜样。她的死，死得比泰山还重。追认她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贾水仙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忠于共产党，忠于毛主席。她是毛主席教育出来的好儿女。贾水仙同志有远大的理想，为了实现共产主义，为了建设社会主义甘愿吃苦在前，享受在后。她时刻记住并做到了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共产主义作风。建设社会主义伟大的祖国正需要贾水仙这样的好同志。她牺牲了，是我们的一大损失。贾水仙同志永垂不朽！贾水仙同志永远活在我们心中！
平时在榨油坊上班听到消息的田金牛，当听到说贾水仙突然死亡了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叫了一声，“不应该啊！苦命啊！这个好女人不应该死！”急匆匆的从马道嘴榨油坊里赶了过来。走到贾水仙尸体旁连鞠三躬。田金牛从心里感激陆八斤，假如没陆八斤几次从中帮忙，他田金牛有可能不在榨油坊上班。听说贾水仙在死之前没有一句遗言，也没有和别人说上一句话。她是突然累死在泥田里。
天黑之前，村里集齐十二个壮年人，抬着棺材往山里走去……
不约而同的来了有七八百个从各个社队里的社员前来为贾水仙送葬。人人表情严肃，垂手站立在路边以示对死者的哀悼。就连蒋先雨、蒋九哥这俩个人也是沉默无语，以表深切哀悼。这些人一直想扳倒陆八斤，从前年扳到今年，陆八斤不但没被扳倒，反而越扳越红。结果想不到是他自己把他老婆给断送了。他老婆是为了争口气，为丈夫陆八斤争口气。死了老婆的男人，我还与他争什么争。蒋先雨也明白了。蒋先雨对蒋九哥说：“现在主要的敌人是田金牛。把田金牛斗倒了我分你一杯糕。”
蒋九哥说：“我只要杯，不要糕。”
蒋先雨嘿嘿冷笑说：“想不到你还想得挺美的哈！”
养子陆富披麻戴孝，没人教他下跪，可他自己跪在坟头前连连磕头。满了四个月的小儿子被人抱在怀里，头上披了一块白布，腰上扎一束粗麻。
陆八斤为发妻披麻戴孝，跪在地上长久不起。“水仙，你放心，我一定会把孩子拉扯长大成人。你总归是为了伟大的社会主义事业，为了伟大的共产主义事业而死的，大队杨支书都说了你死得很光荣。对你评价那么高，你也该满足了！”
摘自百万字长篇小说《白烟囱》第二部其中章节。
